第139章 归途阴影

　　阴冷的雨丝敲打着地面，溅起细碎的水花，也浸湿了罗伊额前的碎发。他抬手抹去了脸上的雨水，目光落到了身前饱经风霜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界碑上。

　　界碑上布满了血液干涸的痕迹，但上面的字依然清晰可见——

　　“国境线碑，擅过者死。”

　　字迹已然褪色，隐约能看出原本是红色的，然而不知这究竟是颜料，还是边境战士撒下的血染红的。

　　“就这？”罗伊回头看向了尤西斯，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他们终于来到了国境线，再向前踏出一步他们就进入帕琉斯特王国的领地的，“我还以为边境会有什么惊天动地的防御工事。”

　　显然，他想到了索菲亚联邦的米瓦尔要塞。

　　“边境线太长了，”尤西斯上前，靴子踩在泥泞中发出噗嗤声响，他蹲在界碑旁，手指轻触突然，闭眼片刻，再抬头，一道若隐若现的魔法结界在他瞳孔中映出淡淡的金光，“两国没有这么多兵力布置这么长的防御工事，但这并不意味着……”

　　忽然，在细雨织出的迷雾中，传来一阵马蹄声，打断了他的话。

　　那声音起初很微弱，但很快就变得清晰，急促。而且不是那种零星蹄声，而是整齐划一的队伍才能踏出的节奏，沉重中带着一丝压迫感。

　　罗伊瞬间绷紧了身体，一旁的露娜也将嫣静护在了身后，目光紧紧盯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迷雾的深处，国境线的另一侧，帕琉斯特的领土。

　　相较于他们，尤西斯要显得轻松许多，他缓缓站起身，泥浆从他靴子边上滑落，目光也投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不一会儿，那雨幕的迷雾被什么搅动着，隐约可见一些模糊的轮廓正在急速逼近。马蹄践踏泥水的声音愈发震耳，其中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罗伊还听到了低沉、被压抑的喘息声。

　　紧接着，阴影破开了灰白色的雨幕。

　　罗伊也终于看清了对面，那是一支骑兵小队，为首的骑兵骑着一匹格外高大的黑色战马，马匹披着简单的防御毛毡。一众骑兵都笼罩在深色的斗篷下，兜帽压低，看不清面容，只有冷硬的下颌线条露出。

　　在距离界碑大约三十码的地方，骑手突然勒停马匹，战马人立而起，发出一阵嘶鸣，蹄子重重落下，溅起大片泥水。他身后的骑兵立刻成楔形队列展开。

　　为首的骑手抬起头，兜帽阴影下，一道锐利的目光投向国境线另一边的众人，最后定格在了界碑上。

　　他的手从斗篷下伸出，握着一根不知道什么材质的短杖，短杖的顶端镶嵌着一块透明的宝石。他用短杖对着前方——那被尤西斯触发的魔法结界——凌空一点。

　　嗡——

　　结界发出一阵低沉、几乎感觉不到的嗡鸣，随即荡开一层细微的涟漪，随即隐没不见了。

　　一个冰冷、毫无情绪波动的声音透过雨幕传来，用的是多马大陆通用语，但很明显带着意思帕琉斯特特有的口音：

　　“身份？说明靠近国境线的原因。”

　　“我们只是普通旅行者，”罗伊举起双手，但目光仍然警惕地盯着对方，雨水顺着他的帽沿淌下，将他额前的碎发完全打湿，紧贴着皮肤，不过此时他已无暇顾及这些，“只是途径这里，想进入王国。”

　　“普通旅行者？”骑手重复了一遍，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怀疑，目光落到了一旁露娜按在腰间匕首的手上，“旅行者为什么不走官道？你们的通关凭证呢？”

　　罗伊心中一紧，他们确实没有走官道，一方面官道的目标太明显了，另外一方面他们之前从魔尸包围中传送出来时偏离的方向。不过他也没想到，对方会如此敏感。

　　“黎恩？”尤西斯上前一步，他似乎认出了对方。

　　骑手疑惑地抬起头，目光落到了罗伊身边的尤西斯身上，微微一怔，他眯起眼睛，似乎想看清尤西斯的样子。

　　“怎么，一段时间不见了，认不出我了？”尤西斯自顾自拉开兜帽，脸几乎贴到了结界上去了。

　　黎恩大惊，立刻翻身下马，手中短杖挥了挥，结界打开一个缺口，他顾不上地上的泥泞，单膝跪在尤西斯面前。他身后的骑兵见状也立刻下马，原地跪下。他激动地抓着尤西斯的手，声音带着一丝哽咽，“王储殿下，您……您回来啦？”

　　尤西斯任由黎恩抓着自己的手，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表情，一旁的罗伊读懂了他脸上的表情，那是一种疲倦之中，带着终于归家的些许放松。

　　少年轻轻拍了拍骑士的手臂，“都起来吧。”

　　黎恩似乎意识到有些失态了，赶忙松开手，站起身，冲着尤西斯身后的罗伊等人微微欠身，表达歉意。他身后的骑兵们也整齐地起身，重新上马，只是没有了之前的戒备，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穆。

　　尤西斯虽然年龄不大，但在王国境内却一直流传着他的传说，拥有者王族历代最高的魔法天赋，最年轻的参政王子等等，也正是这一系列的荣耀，导致兰斯洛特将目光盯上了他。

　　罗伊轻轻地舒了一口气，仰起头，任由雨水打在他的脸上，这时候，他觉得这场雨并没有那么冰冷。露娜也松开了匕首，只是她依旧站在嫣静的身前，保持着谨慎的态度观察着。

　　“黎恩，你怎么来前线了？”尤西斯在黎恩的陪同下踏过了国境线，他好奇地回头看着骑士，“你不应该在王都待着吗？”

　　“殿下，”黎恩的声音依旧有些激动，但听到尤西斯的问题还是神色一黯，“您失踪了这么久，王国上下……我们被按上了守卫不利的罪名，当天值守的士兵已经下了死牢了，我也被流放到边境来充军了。”

　　尤西斯的眉头微微皱起，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沉默了片刻，他才缓缓开口，声音却没了回家的激动，有些低沉，“是我太过任性了，连累了你们。”

　　“殿下，您千万别这么说，”黎恩急忙摇头，“守卫您原本就是我们的职责，让您深涉险境本就是我等的罪责。”

　　尤西斯还想说什么，忽然感受到了罗伊的目光，顿时止住了话头，“黎恩，这几位是这次护送我回来的人，这位是我的老师，蒙多斯·卡雷瓦尔。”

　　“蒙多斯大人，”黎恩单膝跪地，“感谢阁下救命之恩。”

　　罗伊摆了摆手，带着露娜和嫣静走过了国境线，“我们还是快离开这里吧，一会儿如果同盟国的边境军造成不必要的误会就不好了。”

　　虽然同盟国的西境军现在大概率也不会对他们做什么，毕竟罗伊在利贝尔城做的事儿可是给那些边境军留下了深深的阴影。但谁也说不准会不会遇到别的什么不知情的巡逻队，在边境和全副武装的帝国骑兵待在一起，总归不是什么让人安心的事情。

　　黎恩点了点头，他打了个呼哨，一名骑兵牵着一匹战马小跑过来，“阁下说的没错，殿下，还请您委屈一下，上我的马。蒙多斯阁下，很抱歉，因为没想到会遇到你们，我们巡逻只带了一匹战马，您看……”

　　罗伊转向了一旁的露娜，原本想说将战马让给她和嫣静，没想到后者一扭头，自顾自地向前漂浮了过去。

　　他无奈地笑了笑，抬头看向那匹战马，这匹马虽然不如黎恩的坐骑，但也显得十分精干，让他不由想起了小雪。他利落地翻身上马，随后在黎恩的帮助下将嫣静抱上了马，还贴心地用了漂浮术。

　　嫣静的身体实在太虚弱了，他也不确定一会儿马上的颠簸会不会让她不适。

　　“我们走吧，”黎恩一声令下，骑兵小队立刻变换阵型，将尤西斯和罗伊等人护卫在中间，好像一个移动的铁桶一般，“回贴砧哨所。”

　　马蹄再次踏过泥泞，但这一次，蹄声要显得轻快许多。雨水依旧冰冷，但这时候众人簇拥成一团，安全感驱散了尤西斯身上的寒意。

　　罗伊策马跟在黎恩的马后方，目光扫过周围那些骑兵。他们的雨蓑紧紧贴在铠甲上，每个人都沉默不语，但时刻注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这支小队显然对于这样的护送任务驾轻就熟，尤其是他们知道了尤西斯的身份后。

　　他用斗气逼音成线，传入尤西斯的耳中，“这些骑兵，可靠吗？”

　　尤西斯犹豫了一下，望着黎恩挺拔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愧疚和欣慰交织的复杂神色，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同时用魔力包裹的声音传入罗伊的耳中，“黎恩是我的亲卫副队长……曾经是我父王最信任的年轻将官之一，他被贬来边境是我没想到的，看来我的失踪引起的风波比我想象的要大。”

　　罗伊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动了一下手，让嫣静在自己怀里位置调整了一下，然后握紧了缰绳。

　　队伍在雨中沉默地前行了大约半个小时，雨势也稍稍减弱了一些。不远处，一座依托在山脚的哨所出现在众人视野尽头。

　　哨所的规模并不大，由坚固的岩石堆砌而成，中央的了望塔顶闪烁着微弱的魔法光辉。

　　“前线所有的哨所都和边境线的魔法结界关联，”尤西斯向罗伊解释着，“那是个侦测结界，一旦有人触发了结界，靠近的哨所就会收到警报。”

　　哨所的围墙上，可以看见弓箭手和法师的身影在雨幕中若隐若现，哨所的大门是由厚重的硬木包裹着经过魔法加持过的金属制成，上满钉满了巨大的铆钉，此刻正紧闭着。

　　似乎是看到了骑兵小队返回，了望塔上的光又闪烁了一下。

　　罗伊感觉到自己等人被一股精神力笼罩，他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只见黎恩又从怀中掏出那根手杖，顶端的宝石亮起，了望塔上的光芒一闪，哨所内部响起了声音。那声音在雨势的遮盖下模糊不清。

　　“我们到了，”黎恩抬起手，示意众人停下，然后独自策马来到了大门前，举着手中的手杖，“尤西斯王子殿下驾到！”

　　围墙上的士兵向下张望了一下，随即便向身后示意，大门上的晶石闪过一阵光，随即一阵机括声响起，沉重的门闸缓缓拉起，大门向内打开。

　　黎恩向身后挥了挥手，众人鱼贯而入。

　　哨所内部比外面看起来要宽敞一些，但依旧充满了压抑感。地上铺满了碎石，防止泥泞，两侧是马厩和武器架。一些士兵正在廊檐下休息或者擦拭着武器，看到黎恩等人进来，纷纷起身。

　　一名士兵快步上前，接过了黎恩手中的缰绳，搀扶着尤西斯下马后看向了黎恩，“队长，这……”

　　黎恩没有立刻下马，直接用运转斗气大声命令，“开启哨所最高级别警戒！启动所有防御法阵！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伍长以上所有人集合！”

　　他的语气急促，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那士兵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行了个军礼边匆匆跑去传令。

　　黎恩翻身下马，回头望去，其他骑兵已经纷纷牵着各自战马前往马厩，罗伊等人缓缓跟了上来，他低头看向尤西斯，“殿下，请跟我来吧。”

　　他领着众人快速穿过院子，跟在后面的罗伊皱起了眉头，他给了漂浮在一旁的露娜一个眼神，后者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但似乎又想起什么，一扭头向前飘去，让罗伊不由苦笑着摇了摇头。

　　主堡建筑的内部，走廊光线昏暗，墙壁上挂着的竟然不是魔法照明工具，而是一个个燃烧着的火把，空气中弥漫着潮湿、皮革和金属混合的气息。

　　他们来到了主厅，主厅里已经聚集了许多军官，他们原本正在低声交谈着，看到黎恩领着尤西斯和罗伊等人进来，立刻停止了谈话。尤其目光落到尤西斯身上的时候，他们的眼中更是充满了惊讶。

　　原本他们这种级别的士兵应该在平时是见不到尤西斯的，奈何尤西斯在国内的名声实在太大了，而且虽然未成年，但已经参政，也曾经到过前线来阅兵，所以不少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黎恩没有理会他们，径直走到主位前，但却没有坐下，而是转身向着尤西斯，深深行了一个礼，“殿下，请！”

　　尤西斯也不推辞，走到主位前坐下。罗伊则带着嫣静和露娜在黎恩的指引下坐在了另外一边。

　　“诸位，”黎恩站在尤西斯的身侧，声音沉稳中带着一丝颤音，显示他此刻心情的激荡，回荡在大厅内，“相信各位有人也认识，这位便是尤西斯·帕琉斯特王子殿下。殿下历经艰险，现已平安归来。”

　　大厅内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呼和抽气声，军官们面面相觑，而一旁的罗伊则皱起了眉头。王储失踪了数月，王国内应该暗流涌动，如今归来，他没有从那些军官脸上看到欣喜，相反，他们的表情有些怪异。

　　短暂的骚动过后，一名年纪稍长、脸上带着刀疤的军官上前了一步，谨慎地行礼，“队长，殿下，属下没有别的意思，但……实在是事关重大……”

　　尤西斯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抬起右手，他的指尖凝聚起一点金色的光芒，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将整个大厅照亮，带着一种温暖和威严的气息。光芒流转，他的手背上缓缓浮现出一个徽记——缠绕着荆棘与火焰的独角兽，那是帕琉斯特王室特有的魔法徽记，几乎无法伪造。

　　看到这个徽记的出现，军官们不再怀疑，齐齐单膝跪地，“参见殿下！”

　　“都起来吧，”尤西斯收回魔力，徽记渐渐隐去。

　　军官们纷纷起身，随即目光落到了罗伊等人身上。

　　“这几位是护送殿下回归的勇士，”黎恩适时开口，“具体细节之后再慢慢商议，当务之急，是确保殿下安全，并立刻派人将殿下归来的消息密报送回王都。”

　　同时，他转向刚才那名说话的刀疤军官，“巴顿副队长，这件事儿你亲自去办，启用新的S级密文，直接呈报王。这次紧急魔法通讯不得留下任何副本，发送后立即销毁，连同密文一起。”

　　“是！”巴顿副队长神色一凛，他显然是知道些什么的，也知道这次通讯的分量，立刻行了个军礼离开。

　　“其他人，”黎恩的目光扫过大厅剩下的军官，“通知下去，加强哨所警戒，外松内紧，没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主堡，殿下回归的消息不得外传，如果消息泄露，各位就等着军法吧！”

　　“是！”军官们齐声应道，向尤西斯行礼后匆匆退出去。

　　虽然黎恩是从王都被流放来的，可不知道是不是帕琉斯特王年纪大了还是什么，他的军阶竟然没有被褫夺。更何况，军队这个地方就是强者为尊的地方，以他的实力，很快便站稳了脚跟。

　　这个哨所内没有人不服他的，包括最先离开的巴顿——黎恩来之前他便是哨所的队长，但黎恩来了以后仅仅两周时间，他便心甘情愿地将队长的位置让出了。

　　很快，大厅里只剩下尤西斯、罗伊、露娜、嫣静和黎恩。

　　直到这时，黎恩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到哨所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他相信哨所的士兵，但尤西斯回归的事儿实在太重大了，他不得不小心行事。

　　“殿下，您这一路辛苦了，哨所的条件有些简陋，您……”

　　尤西斯无所谓地挥了挥手，来到这里之前，他过得可比这差多了，直到现在，他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放松了一些。

　　黎恩亲自带领他们去往休息的房间。房间确实简陋，只有简单的床铺和桌椅，但打扫得很干净，壁炉里已经点上了火，驱散了雨天的潮湿和寒冷。

　　他原本是安排露娜和嫣静一间房间，尤西斯和罗伊各自单独一人一间，但罗伊拒绝了。露娜走进房间第一时间就熄灭了炉火，异涟灵的身体构造让她对潮湿的空气并不反感，相反，她不喜欢火。而嫣静的身子弱，和她住一起估计遭不住。

　　当然，这是罗伊的说法。黎恩其实也看出了些端倪，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将众人安顿好以后便离开了。

　　等到黎恩走远，罗伊不动声色地走到门口，向外望了望，在确定周围没人后才转身回到屋内，没过一会儿，露娜带着嫣静也悄然而至。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儿，”露娜睥睨着罗伊，语气中明显带着不悦。刚才他们在回房的路上，罗伊悄然地对她传声，让他们在没人以后过来。一路奔波劳顿已让她疲惫不堪，此刻更是没了什么耐性，“有什么事儿非得今晚要说？”

　　罗伊面色凝重，冲着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她把声音放低些。

　　“有问题，”他沉声道。

　　尤西斯也靠了过来。他虽然很累了，但对于罗伊说的话还是无条件信任的。

　　“首先是他们对尤西斯的称呼，”罗伊看向了尤西斯，他清楚记得，黎恩在介绍尤西斯时的用词，“他称呼尤西斯是王子殿下，而不是王储殿下。”

　　尤西斯仰着头回忆了一下，当他再次低下头的时候脸色有些难看。

　　“看来帕琉斯特王国内部的情况也并不简单，今晚休息的时候还是留着点心眼。这个王国被称为魔法国度，所以小心监视类法术，还有，不要在房间周围布结界了，那样反而欲盖弥彰，不确定情况的时候不要依赖法术，没有意义。”

　　众人点了点头。

　　忽然，罗伊抬手示意众人噤声，他听到有人靠近。直到房门被叩响，他在露娜异样的目光下开门让士兵将他们的餐食送了进来。黎恩还是很用心的，虽然在前线，送来的餐食已经是不错的了，至少罗伊在那些士兵的眼中看到了羡慕。

　　“时间不早了，今夜就这样，明天休息过来再说吧。”众人迅速将食物一扫而空后，罗伊将目光转向房间外，那是黎恩之前离开的方向，低声呢喃，“或许我们应该直截了当地问问他。”

　　一夜无话，众人旅途上积攒的疲惫在这一刻彻底释放，虽然罗伊都已经交代过了，但嫣静和尤西斯还是沉沉地睡去。罗伊望向尤西斯，这个孩子甚至比他刚离开基尔镇的时候都小，但这一路上却从没掉过队。

　　罗伊还是睡不着，他的思绪有些乱，来到多马大陆已经很久了，虽然他的力量已经恢复，甚至因为开启第二个脉轮还得到了增强，可他却迷惘起来。

　　“不！我不能输！我不会输的！我还要找哥哥！”

　　那是他曾经在成人试炼的时候，眼看着要被杰斯特击败后的呐喊，那时还有些稚嫩的声音此刻在他耳边轰然回响，却显得有些刺耳。

　　清晨，尤西斯倒是先醒了过来，罗伊将这个归功于孩子的精力旺盛。他们出门的时候正好遇上了露娜，但却久久不见嫣静。

　　罗伊心中隐隐有些不安，也顾不上许多，小心翼翼地推开嫣静的房门。女孩此刻仍躺在床上，双目紧闭。她的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他小心地为她掖好被角，坐在了床边。露娜则无声地悬浮在房间的角落中——嫣静的房间炉火比较旺盛，这让身为异涟灵的她有些不适。而尤西斯则坐在壁炉边的椅子上，看着仍然在跳动的火焰，沉默不语。

　　不多时，敲门声再度响起。声响惊动了熟睡的嫣静，因为眼盲，少女的听觉异常敏锐，身体微微一颤，罗伊立马上前按住她的肩膀，轻轻拍了拍。少女吸了吸鼻子，似是确认了罗伊的气息，稍稍挪动身子向罗伊靠了靠。

　　士兵们又送来了精致的早餐，尤西斯先上前吃了起来，而露娜只是拿起一杯水。罗伊看着送来的食物，目光却冰冷了起来。

　　没多久，黎恩便过来了，只是，他的脸色却十分凝重，他的手里拿着一份用特殊油脂封着的卷轴。

　　“殿下，阁下，”黎恩进入房间的时候看到了罗伊的手势和床上仍在熟睡的少女，压低了声音，“我想我们要尽快离开这里了。”

　　罗伊起身，露娜立刻飘到床边。

　　“黎恩队长，我想你有必要解释一下。”

　　黎恩愣了一下，随即反应了过来，看向罗伊的目光也变了，“实在抱歉，我并不是有意安排人监视你们，只是殿下归来，兹事体大，更何况……”

　　尤西斯的目光也变了，虽然他被罗伊突然的质问闹得有些困惑，但听到黎恩的话也立刻反应了过来。

　　“更何况什么？”

　　“殿下，王都的情况可能比您……比我想象的还要复杂。”

　　他将手中的卷轴递给了尤西斯，“就在我们昨天向王都发出加密通讯后不久，哨所驻守法师截获一道从王都那边传来的、加密等级同样极高的魔法讯息，但这条讯息不是发给我们的。讯息内容使用了我们都不曾掌握的密钥，我们的人经过一晚上的努力还是无法破解。”

　　罗伊从尤西斯手中接过卷轴展开，只见卷轴上密密麻麻印着几行符文。

　　房间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壁炉中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和窗外依旧未停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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