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2章 『结束了』

　　警笛的长鸣取代了枪声的回响，划破了后半夜的寂静。

　　废弃货运站内，灯光大亮，如同白昼，却照不亮人心的阴霾。

　　杨慕心瘫倒在父亲逐渐冰冷的身体旁，哭声已经从最初的撕心裂肺变成了嘶哑的、断断续续的呜咽，仿佛灵魂都被抽空。

　　她紧紧攥着父亲早已失去温度的手，指甲深深掐入他粗糙的掌心，似乎这样就能将他从永恒的沉睡中唤醒。

　　周围警察的忙碌、医护人员的叹息、对讲机里的嘈杂……所有声音都像是从遥远的水底传来，模糊而不真切。

　　她的世界，在父亲胸口那朵刺目的血花绽开时，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女警试图将她扶起，给她披上保温毯，却被她死死挣脱。

　　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父亲苍白的面容，泪水早已流干。

　　陈江漓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沉默地看着这一切。

　　他俊朗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紧抿的唇线和微微起伏的胸口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刘吟霖站在他身侧，轻轻挽住了他的胳膊，低声道：“江漓，有些事，不是你能改变的，我们走吧，这里……”

　　陈江漓没有动。

　　他的目光越过混乱的人群，牢牢锁在杨慕心那剧烈颤抖、仿佛随时会碎裂的单薄背影上。

　　他想起了他们曾经在一起的时光，想起了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样子，想起了她固执又倔强的脾气……而此刻，这一切都被巨大的悲剧蒙上了一层灰暗。

　　他原本因为那笔汇款和病房安排而生出的一丝“弥补”心态，在此刻显得如此可笑和微不足道。

　　他亲眼目睹了一个家庭的破碎，目睹了一个女孩的世界如何在瞬间倾覆。

　　这种赤裸裸的、血淋淋的残酷，是他那个被财富和权力包裹的世界里极少见到的。

　　~

　　赵明脸色铁青，一边指挥着现场收尾工作，一边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和内疚。

　　人质虽然安全救回，但家属死亡，这无论如何都不能算是一次完美的行动。

　　他走到被铐住、肩膀中弹还在流血却一脸狞笑的张强面前，强压着怒火审问：“为什么开枪？！他只是一个父亲！”

　　张强啐出一口血沫，眼神疯狂：“骗老子？这就是下场！可惜没把那个小妞一起带走！” 其凶残本性暴露无遗。

　　老刑警吴限蹲在杨建军的遗体旁，仔细查看了伤口，又看了看现场环境，眉头紧锁。

　　他走到赵明身边，声音低沉：“一击致命，这家伙枪法很准，而且是蓄意杀人，不是为了挟持。我们低估了他的凶残和果断。”

　　他的语气带着沉重，多年的经验让他见惯了生死，但每一次无辜生命的逝去，依然会让他感到心痛和愤怒。

　　现场勘查、证据固定、遗体转运……一切都在沉重而有序地进行。

　　杨慕心最终因为体力不支和极度悲伤，被医护人员强行注射了镇静剂，用担架抬上了救护车。

　　在她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空洞的眼神似乎无意间扫过了陈江漓所在的方向，那里面没有了恨，也没有了任何情绪，只有一片死寂的荒芜。

　　陈江漓看着救护车的门关上，闪烁着蓝光离去，这才缓缓转过身。

　　他没有再看那片血腥之地，对赵明和吴限点了点头，声音有些沙哑：“赵队，还有…这位老警察你们辛苦了。” 说完，便与刘吟霖一起，走向了停在远处的、与这混乱现场格格不入的豪华轿车。

　　坐进车里，隔绝了外面的世界，陈江漓靠在椅背上，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眼前仿佛还是杨慕心那绝望崩溃的身影和杨建军倒下的画面。

　　“你还好吗？”刘吟霖轻声问，带着关切。

　　陈江漓没有睁眼，只是淡淡地回了句：“没事。”

　　但他紧握的拳头，却暴露了他内心的波澜。这件事，不会就这么结束。

　　无论是为了杨慕心，还是为了他自己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他都需要做点什么。

　　但绝不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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