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2章 权谋交织

　　重阳宴的喧嚣还未完全散去，养心殿内已是另一番光景。李允贤一把将西北战报摔在御案上，震得笔架上的御笔簌簌作响。

　　三个月！整整三个月！皇帝的声音在殿内回荡，姜晏珩当初是如何向朕保证的？三月之内，必下北庭高昌？如今非但没能破敌，反而损兵折将，让西羯长驱直入！

　　王丕斌垂首侍立在一旁，连大气都不敢喘。

　　还有太子！李允贤猛地转身，朕让他历练，不是让他把二十万大军往火坑里带！如今战局糜烂至此，他这个征西大元帅难辞其咎！

　　皇帝抓起另一份奏报，手指几乎要将纸张捏破：

　　你看看！姜晏珩身为行军督军使，中军行营总管，十万精锐在他手中折损近半！南路失守，北路告急，这就是他给朕交的答卷？

　　他快步走到西北地图前，手指重重点在几个失守的关隘：

　　阳关、玉门关...这些战略要地接连失守，他这个督军是怎么当的？朕看他分明是辜负圣恩，有负重任！

　　王丕斌小心翼翼地开口：大家息怒。老奴听说，姜将军每次都是亲临前线...

　　亲临前线？皇帝冷笑，为将者当运筹帷幄，不是逞匹夫之勇！他若是战死了，这二十万大军谁来统领？

　　见皇帝怒气稍缓，王丕斌才轻声道：大家圣明。只是老奴想着，这西北战事不利，或许另有缘由...

　　什么缘由？

　　老奴听说，西羯与北狄暗中勾结，兵力远超预期。而且...他顿了顿，太子殿下前次来信提到，北狄骑兵来去如风，我军确实难以应对。

　　李允贤冷哼一声：这不是理由！为将者当随机应变，既然知道敌军善骑射，就该改变战术！

　　大家说得是。王丕斌躬身道，只是老奴以为，临阵换将恐动摇军心。不如再给姜将军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皇帝沉默片刻，走到窗前。夜色中的宫城静谧庄严，与西北的烽火连天形成鲜明对比。

　　你以为朕不知道姜晏珩的能力？李允贤忽然道，正是因为他确有将才，朕才更加失望！

　　王丕斌会意：大家是恨铁不成钢。

　　不错。皇帝叹息，朕原本指望他能在西北大展拳脚，将来好辅佐太子。可如今...

　　他没有说下去，但王丕斌明白——若是姜晏珩连这一关都过不去，将来如何担当更重要的责任？

　　传朕旨意。李允贤终于开口，申饬姜晏珩督军不力，罚俸一年。但念其往日功绩，暂留原职，戴罪立功。

　　那太子殿下...

　　太子...皇帝沉吟良久，他是三军统帅，战局至此，确实难辞其咎。但...

　　他话锋一转：此时问责太子，只会让军心更加动摇。告诉承鄞，朕再给他一个月时间。若还不能扭转战局，就休怪朕不念父子之情了。

　　王丕斌心中凛然。这话看似宽容，实则已是最后通牒。

　　就在王丕斌准备退下拟旨时，皇帝忽然又叫住他：

　　等等。

　　大家还有何吩咐？

　　李允贤的目光深邃：你去查查，朝中最近都有谁在议论西北战事。特别是...对太子和姜晏珩不利的言论。

　　王丕斌立即明白——皇帝这是要清理朝中的反对声音了。

　　老奴明白。

　　走出勤政殿，王丕斌抬头望了望夜空。月明星稀，是个晴朗的秋夜。可他心中却蒙上了一层阴影——西北的战火，终究还是烧到了朝堂之上。

　　而此刻的勤政殿内，李允贤独自站在地图前，手指轻轻划过西北的疆域。

　　紫宸殿，朝会如常进行。温景然正在奏报山南道的修路进展：

　　...三条官道已勘测完毕，预计明岁开春即可动工。然银钱尚有缺口，请陛下圣裁。

　　李允贤端坐龙椅，神色平静：准奏。着户部拨银五十万两，务必在年底前到位。

　　果然，在议事接近尾声时，陈靖廉突然出列：

　　陛下，臣有本奏。西北战事至今已四月有余，耗费钱粮无数，却屡战屡败。太子殿下身为三军统帅，姜晏珩作为行军督军使，皆难辞其咎！

　　这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几位太子党的官员立即就要反驳，却被皇帝抬手制止。

　　陈爱卿继续说。

　　陈靖廉受到鼓励，声音更加激昂：

　　臣闻近日南路全线失守，鹰嘴崖沦陷，裴赫卿重伤。如此惨败，实乃开国以来所未有！太子殿下年少经验不足，情有可原。然姜晏珩身为宿将，屡失战机，当严惩不贷！

　　他跪地叩首：臣恳请陛下立即召回太子，另择良将主持西北战事！

　　几位官员纷纷附和：

　　臣附议！

　　太子殿下确需历练，但西北战事关系国本，不可儿戏！

　　高明远面色铁青，正要出列辩驳，却见皇帝缓缓起身。

　　出乎所有人意料，李允贤非但没有动怒，反而露出一丝赞许的笑意：

　　陈爱卿忠心可嘉。不过...

　　他话锋一转：诸位可知道，太子在西北这四个月，都做了些什么？

　　众臣面面相觑，不知皇帝用意。

　　朕来告诉你们。李允贤走下御阶，太子在西北：第一，整顿军纪，清除吃空饷的蠹虫；第二，改革后勤，创立三段补给法；第三，与士卒同甘共苦，每每亲临前线。

　　他环视众臣，声音渐沉：至于战事不利...诸位可知道，西羯与北狄暗中勾结，总兵力超过二十五万？可知道北狄骑兵来去如风，最擅野战？

　　殿内鸦雀无声。

　　但这些，皇帝突然提高声调，太子都在军报中一一说明，从未推诿责任！这才是为帅者的担当！

　　高明远敏锐地察觉到皇帝话中的深意——这看似是在为太子开脱，实则...

　　陛下圣明！高相立即出列，太子殿下确实...

　　高爱卿。李允贤打断他，朕知道你要说什么。太子确实有很多不足，但正因如此，才更需要历练。

　　他重新走上御阶，语气意味深长：就像这修路治水，总要经历些挫折，才能找到最好的方法。西北战事也是如此。

　　退朝时，众臣各怀心思。

　　陈靖廉满脸困惑，不明白皇帝为何突然转变态度。

　　高明远则面色凝重，他知道皇帝这番话，既保全了太子的颜面，又暗示了对战局的不满。

　　而最让人意外的是，皇帝在退朝前特意补充：

　　传朕旨意：西北将士浴血奋战，赐御酒千坛，犒赏三军。至于太子和姜将军以至于其他诸将...待战事结束，朕自有封赏。

　　走出太和殿，几位大臣低声议论：

　　陛下今日这是...

　　圣意难测啊。

　　看来西北战事，陛下另有安排。

　　而在勤政殿内，李允贤对王丕斌淡淡道：

　　去查查，今日朝上那些人，都是谁在背后指使。

　　皇上的意思是？

　　陈靖廉一个御史，怎么会对西北军情如此了解？皇帝冷笑，有人坐不住了。

　　王丕斌心中一凛，立即明白——皇帝今日这出戏，既是为了保全太子，也是为了引蛇出洞。

　　朝堂上的这盘大棋，越来越复杂了。而西北的战事，也因为这朝堂上的暗流，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齐国公齐丞缓步走出大殿，脑海中反复回放着方才朝会上的每一个细节。

　　父亲。齐恒早已在宫门外等候，见父亲神色凝重，立即迎上前来。

　　齐丞微微颔首，待登上马车后才低声道：回府再说。

　　马车驶过上京，秋日的阳光透过车帘，在齐丞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回到齐国公府的书房，齐丞立即屏退左右。

　　今日朝会，陛下对太子的态度很是微妙。齐丞缓缓道，表面维护，实则...

　　齐恒会意：实则已经心生不满？

　　不错。齐丞眼中精光闪烁，这正是我们的机会。

　　他走到窗前，望着庭院中的古柏：三皇子前日来说的话，或许不无道理。

　　父亲的意思是...齐恒试探着问，要与姜家联姻？

　　正是。齐丞转身，姜家如今在朝在野势力庞大，若能与之联姻，于我齐家大有裨益。

　　他细细分析：姜保宁是太子妃，姜晏珩是军中翘楚，姜氏多人在朝为官，就连那个姜玉薇也得圣宠。若能通过联姻与姜家结盟...

　　可是父亲，齐恒皱眉，姜家是太子党，怎会与我们结盟？

　　齐丞冷笑：这正是关键。今日朝会可见，太子地位并非固若金汤。若是我们许以重利，未必不能打动姜家。

　　就在父子二人密谈之际，管家匆匆来报：

　　国公爷，齐王殿下到访。

　　齐丞与儿子交换了一个眼神：请殿下到花厅等候。

　　整理好衣冠后，齐丞缓步走向花厅。只见李承弈正在欣赏墙上的一幅《骏马图》，神态悠闲。

　　不知殿下驾临，有失远迎。齐丞躬身行礼。

　　李承弈转身，笑容和煦：国公爷不必多礼。本王今日路过，特来讨杯茶喝。

　　茶过三巡，李承弈终于切入正题：

　　国公爷可知道，今日朝会后，高相国去了勤政殿？

　　齐丞心中一动：老臣不知。

　　高相这是着急了。李承弈轻啜一口茶，太子在西北战事不利，他这个太子党的首领，自然要出面周旋。

　　他放下茶盏，目光灼灼：国公爷可曾想过，若是太子失势，这朝堂格局将会如何？

　　齐丞不动声色：老臣愚钝，还请殿下明示。

　　李承弈向前倾身，压低声音：国公助我登基，待我继位之日，便是齐家取代高家，成为京城第一世家之时。

　　书房内一时寂静，只闻窗外秋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

　　齐丞沉吟良久，方缓缓道：殿下可知此事关系重大？

　　自然知道。李承弈神色认真，所以更需要国公爷这样的老成谋国之士相助。

　　他继续加码：若是事成，不仅齐家可成第一世家，令郎齐恒也可入主中枢。至于联姻之事...

　　李承弈意味深长地笑了：本王知道国公也在想什么，本王可助国公府与姜家结亲。

　　这话正中齐丞下怀。他沉思片刻，终于点头：

　　既然殿下如此诚意，老臣...愿效犬马之劳。

　　李承弈抚掌而笑，有国公爷相助，大事可成！

　　三人举杯相庆，一场影响朝局的政治同盟就此达成。

　　送走李承弈后，齐恒忍不住问：父亲，我们真要助齐王夺嫡？

　　齐丞望着远去的马车，目光深邃：记住，在这朝堂之上，从来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秋月当空，清辉满地。权贵们各自盘算，一场围绕储君之位的大博弈，已然拉开序幕。

　　齐丞站在窗前，望着夜空中那轮明月，轻声自语：

　　这上京城的天，是时候变一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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