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贯匈国遇险

　　彻骨钻髓的冰冷，是四人被粗暴推入那墨黑山洞后的唯一感知。那并非寻常的低温，而是一种侵蚀神魂的阴寒死寂之气，仿佛来自九幽最深处。洞内黑得吞噬一切光线，只有深处一点微弱幽蓝的光芒，如同鬼眼般悬浮，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

　　南烟几乎是瞬间便脸色青白，牙关不受控制地打颤，周身的护体灵光在这极寒下如同烛火般摇曳欲灭。

　　“聚拢！”晟竹道长低喝一声，神光拂尘挥洒，一层薄薄的清辉道韵扩展开来，勉强将四人笼罩其中，隔绝了部分寒气。但那清辉光罩之上，迅速凝结出一层厚厚的幽蓝色冰霜，并且不断加厚，道长的脸色也随之越发苍白，显然支撑得极为艰难。

　　无涯怒吼一声，他运用内力，带来一股灼热的爆发力，暂时驱散了靠近的寒意，但他周身毛孔都沁出细密的血珠，瞬间被冻结成赤红色的冰晶，显然是在透支生命本源。

　　花晨子咬紧牙关，不顾自身消耗，将所剩不多的木灵生机之力毫无保留地释放出来，翠绿色的光点融入晟竹道长的护体清辉和无涯的内力之气中，试图增强其韧性，他的头发和眉毛也迅速挂上了白霜。

　　四人艰难地向着那幽蓝光芒的源头挪动。越靠近，寒气越重，那冰冷几乎化为实质，如同无数根冰冷的针，穿透护体灵光，刺入骨髓，冻结血液。

　　终于，他们看到了所谓的“幽泉之眼”。

　　那是在洞穴最中心的一口泉眼，不过尺许见方，泉水并非液态，而是一种粘稠如墨、却又不断向上翻涌的幽蓝色“冰焰”！它无声地燃烧着，没有一丝热量，反而散发出极致的寒冷，仿佛连空间和时间都能被其冻结。泉眼周围的地面覆盖着万年不化的玄冰，光滑得能照出人影扭曲的脸庞。

　　“必须……撑住……”晟竹道长声音微颤，拂尘上的清辉已黯淡到极致，冰霜几乎将他半个身子都覆盖了。他盘膝坐下，全力运转玄功抵抗。

　　无涯如同暴怒的困兽，依靠着意志硬生生开辟出一小块相对“温暖”的区域，但他七窍都已开始渗出被冻凝的血丝。

　　花晨子已说不出话，脸色灰败，拼命榨取着生命本源释放生机，确保南烟和道长心脉不被彻底冻僵。

　　南烟蜷缩在花晨子和无涯中间，意识已经开始模糊，睫毛上结满了冰晶，嘴唇紫灰，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她在此刻非但无法御寒，反而似乎与那幽泉产生了某种诡异的共鸣，加速着寒气的侵蚀。

　　第一日，在无尽的寒冷与煎熬中缓慢流逝。四人如同被冰封的雕塑，唯有微弱的灵光和不屈的意志还在证明他们的存活。

　　第二日，南烟彻底昏迷过去，身体冰冷僵硬。花晨子不顾一切地将大部分生机渡给她，自身迅速枯萎，几乎化作一具冰雕，唯有掌心还紧紧贴着南烟的后心，输送着最后一丝暖意。无涯的动作变得迟缓。晟竹道长如同老僧入定，眉发皆白，气息微弱到了极点，但道心一点清明不灭，艰难地维系着最后那层即将破碎的清辉。

　　第三日……

　　洞口传来沉重的声响，墨黑色的石门被缓缓拉开。贯匈国的国王在几名最强壮战士的簇

　　拥下，走了进来。他们胸前的圆洞微微发光，似乎能一定程度上抵御这里的寒气，但依旧面色凝重。

　　他们本以为会看到四具冻僵的尸骸。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他们愣住了。洞穴中央，那幽泉之眼依旧无声燃烧。

　　无涯半跪于地，几乎成了一个血人，他宽阔的后背上，稳稳地背着昏迷不醒、但胸口尚有微弱起伏的南烟。他的长剑插在冰面上，支撑着两人的重量，他的头低垂着，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但那挺直的脊梁和背负的姿势，却如同冻土中不屈的岩石。

　　花晨子倒在无涯脚边，一只手还无力地搭在南烟身上，另一只手则按在冰面上，掌心下竟有一小片冰层化开，露出几缕微不可察的、几乎熄灭的绿色生机丝线，连接着无涯和南烟。他自身已气息全无，仿佛失去了所有生命迹象。

　　晟竹道长依旧盘坐在原地，整个人被厚厚的玄冰覆盖，如同一尊冰雕。但他天灵处，却有一点微弱如豆的清辉顽强地闪烁着，与那覆盖全身的冰甲抗衡，证明着他的神魂尚未湮灭。

　　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笼罩了洞穴。所有贯匈国的人都被震撼了。他们见过太多被投入此地的外来者，无一不是在绝望和疯狂中被冻毙，从未有人能支撑三日，更从未有人……是以这般姿态支撑下来！

　　那是一种怎样的意志？怎样的情谊？

　　国王那布满皱纹、一贯冰冷的脸上，肌肉微微抽搐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充满了无法言喻的复杂情绪——震惊、动容、疑惑，乃至一丝……久违的愧疚。

　　他缓缓走上前，用手轻轻触碰着无涯，如同小太阳般驱散了周围的酷寒。

　　随着金光沐浴，无涯身上那狰狞的冰甲开始缓缓融化，他发出一声极其微弱痛苦的呻吟，却依旧保持着背负的姿势。南烟青白的脸色稍微回暖了一点。花晨子冰凉的身体似乎轻微动了一下。晟竹道长体表的玄冰也发出细微的碎裂声。

　　国王蹲下身，伸出枯瘦但温暖的手，依次探过四人的心脉和眉心。他的脸色越发凝重，也越发柔和。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猛地站起身，对身后的战士沉声道：“拾起那位绿衣的年轻人（花晨子），小心些。将他们都抬出去，送到我的宫殿。”

　　他的语气不再是之前的冰冷和敌意，而是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郑重。

　　“大王，他们……”一名战士似乎有些迟疑。

　　“他们是真正的勇士，是受考验而不屈者！”国王打断他，声音斩钉截铁，“他们的清白，幽泉之眼已证明！执行命令！”

　　战士们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抬起几乎冻僵的四人，快步走出了这恐怖的幽泉之眼。

　　国王的宫殿内，温暖而纯净，带着奇异的生机。四人被安置在铺着厚厚兽皮的床榻上。

　　国王亲自出手，他取来珍藏的、以三珠树珍珠磨成的粉末，混合着几种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草药，调制成药膏，仔细地涂抹在四人冻伤最严重的部位。那药膏效力惊人，所涂之处，乌黑青紫的冻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坏死的肌肤重新焕发生机。

　　他又取出几枚散发着乳白色光晕的细小珍珠，放入四人口中，让其含化。珍珠化作暖流，迅速渗入四肢百骸，滋养着他们几乎枯竭的元气和受损的经脉神魂。

　　在他的精心救治下，四人沉重的伤势开始飞快好转。

　　不知过了多久，晟竹道长最先悠悠醒转，感受到体内流淌的温暖药力和炉火的温度，他立刻明白发生了什么。他看向守在火炉边，面容复杂的国王，缓缓坐起身，执礼道：“多谢大王救命之恩。”

　　国王摆摆手，叹了口气，脸上带着一丝疲惫和释然：“是吾等迂腐狭隘，险些害了真正义士。幽泉之眼，非大毅力、大仁勇者不可渡过。尔等相互扶持，舍生忘死，尤其是那两位耗尽生机护持同伴的勇士……令老夫汗颜。”

　　这时，无涯也闷哼一声，醒了过来，第一时间便是看向身旁依旧昏迷的南烟，发现她气息平稳，脸色红润，这才松了口气，警惕地看向国王，但看到道长神色平静，也稍稍放松下来。

　　最后，在南烟一声轻微的咳嗽中，花晨子也长长的睫毛颤动，缓缓睁开了眼睛，虽然虚弱，但眼中重新有了神采。

　　见四人都已无大碍，国王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舒展了些许。他郑重地向四人行了一礼：“贯匈国国王苍穆，代表全族，向四位致歉。此前误会，皆因曾有外族屡次偷袭圣树，盗取珍珠，害我族人性命，故而对一切外来者心怀芥蒂，手段酷烈，实非吾等所愿。”

　　晟竹道长连忙扶起他：“大王不必如此，守护族中圣物，理所应当。如今误会化解便好。”

　　苍穆国王点点头，目光变得深远：“诸位能渡过幽泉之眼，便是我贯匈国最尊贵的客人。不知诸位前往北岳深处，有何要事？或许……老夫能略尽绵薄之力。”

　　危机化解，甚至还可能获得意想不到的助力，四人相视一眼，心中百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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