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木林杉传无涯绝技 惨死玉皇顶（上）

　　无涯看着自己的同门师弟，无奈的摇摇头。

　　此时， 黎明前的黑暗，沉沉压在泰山之巅的玉皇顶。它不再仅仅是无光的虚空，仿佛要将整个峰顶囫囵吞噬。呼吸之间，这黑暗如有实质，沉甸甸地压入肺腑，每一次吐纳都带着挣扎的滞涩。

　　天幕低垂处，本该喷薄而出的朝霞被死死扼住了喉咙。那预兆天明的血色，如今凝结成一片浑浊、粘稠的琥珀，沉重地浸透了低垂的云幕。这诡异的霞光非但不带来暖意，反而透出一种令人心悸的、陈腐而凝固的恶意，将仅存的天光也污浊得暗淡不明。

　　玉皇顶之下，浩瀚的云海彻底失去了往日的奔腾与轻盈。

　　这彻骨的寒意无声地侵蚀着玉皇顶。矗立了不知多少岁月的无字碑上，一层层细密、锋利的霜花正悄然向上蔓延，无声地吞噬着冰冷的石面。古老的青石地砖缝隙间，缕缕细若游丝的金芒顽强地渗出，如同大地血脉在重压下艰难搏动，微弱却执着地抵抗着无边无际的黑暗与寒冷。

　　祭坛中央，一柄古剑深深倒插在坚硬的石基中。此刻，它正发出低沉而持续的嗡鸣，那声音并非金属的清脆，更像是某种古老巨兽在深渊中痛苦辗转的闷吼。剑身之上，层层叠叠覆盖了千年的厚重锈迹，正伴随着嗡鸣声，发出细微而清晰的“咔咔”声，如同虫啃噬朽木，一点一点地剥落、碎裂。每一块锈片的脱落，都短暂地暴露出下方一线冰冷刺骨的锋芒，转瞬又被新剥落的锈屑遮蔽，但那股锐利无比的气息，却已在冰冷的空气中悄然弥漫。

　　呜咽的山风，如同负伤的孤魂，在玉皇顶四周陡峭的悬崖绝壁间仓皇穿梭。那震动透过冰冷的岩石传入脚底，一声接一声，沉重、规律，如同远古巨神在幽深的地脉深处擂响了进军的战鼓，由远及近，撼动着整座山岳的根基。每一次震动传来，祭坛上的古剑嗡鸣便骤然拔高一个调子，锈迹剥落的速度也随之加快，仿佛沉睡的凶兽被这鼓点强行唤醒，即将挣脱最后的束缚。

　　天穹尽头，那浑浊琥珀色与墨汁般的黑暗剧烈撕扯的边缘，一丝极淡、极锐利的灰白，终于艰难地刺穿了云幕。那是第一缕天光，如同淬火的针尖，即将刺破这厚重污浊的帷幕。就在这光芒初露的刹那——

　　整座泰山，连同它承载的一切，骤然屏住了呼吸。

　　呜咽的山风，如同被无形的巨手扼住了咽喉，瞬间消散得无影无踪。祭坛上，那柄古剑持续不断的痛苦嘶鸣，如同被利刃从中斩断，戛然而止。连空气本身，都仿佛冻结成了万载玄冰，沉重得令人窒息。

　　万籁俱寂。

　　在这绝对的、令人心脏停跳的死寂之中，唯有祭坛中央那柄古剑暴露在外的最后一线锋刃，兀自幽幽流转着彻骨的寒光。

　　只见在中间位置摆着一个铁笼，木林杉盘膝坐在冰冷的玄铁笼底。曾经如古木般挺拔的脊梁，此刻却如同被虫蚁蛀空了内里的老树，微微佝偻着。他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袍，几乎与笼底凝结的污垢融为一体。曾经温润如玉、蕴含着勃勃生机的面容，如今只剩下一层灰败的死气，紧紧贴在嶙峋的颧骨上。枯瘦的手无力地垂在膝前，指尖微微抽搐着，每一次细微的颤动都带来经脉深处针扎般的剧痛——那是化脉散正一点点啃噬着他苦修百年的木灵根基，如同毒藤绞杀着参天巨树。

　　铁笼之外，几步之遥，摆着一张铺着柔软兽皮的宽大石椅。金如虎踞坐其上，只见他被砍掉的胳膊装了一个虎纹的假肢，一身刺目的金袍在墙壁上火把的映照下，流淌着熔金般的光泽。他庞大的身躯几乎塞满了椅子，粗壮的指关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光滑的石质扶手，发出沉闷而规律的“笃、笃”声，像敲在人心上。他那张方阔、生满横肉的脸上，一双细长的眼睛半眯着，如同毒蛇的竖瞳，锁在笼中枯槁的身影上，毫不掩饰其中的嘲弄与贪婪。盈克冷笑着站在金如虎旁边。

　　“怎么会是他！”

　　“金如虎没有死！！！”众人惊呼。

　　无涯忍无可忍，飞身上前，指着金如虎厉声喝道：“金如虎！快把我师父放了。”

　　面前的金如虎俯视着面前的这五个人，发出“哼”的一声，然后恶狠狠的说：“你们几个人毁我华山，杀我金灵族门人，我今天让你们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对盈克说：“哎呀！你的师父不是我嘛？他不说我都忘了，这木灵族原来的掌门叫木林杉，快把他牵出来，让大家好好看看。”

　　“木老兄，”金如虎的声音低沉而洪亮，震得地牢四壁嗡嗡作响，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瞧瞧你现在的模样。堂堂木灵族执牛耳者，像条断了脊梁的老狗，蜷在这铁笼子里。何苦来哉？早些交出昊天金阙雷神大法，何至于此？总好过在这暗无天日的地方，一点点烂掉。”

　　木林杉眼皮都未曾抬一下，仿佛金如虎那刺耳的话语只是拂过枯叶的微风。他浑浊的目光低垂，落在自己枯瘦的手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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