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这网它收不收？

　　小安子那个看似不经意的消息，像一根点燃的引线，瞬间引爆了林凡脑子里所有的疑虑和不安。慕容骁的人鬼鬼祟祟接触宗正府？慕容博那个老狐狸今晚又莫名其妙地请自己吃饭，言语间各种试探拉拢？这两件事碰在一起，绝对不是巧合。

　　林凡在值房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在笼子里的野兽。他感觉自己像是掉进了一个巨大的蜘蛛网中央，四面八方都是黏糊糊的丝线，越挣扎缠得越紧。皇帝把他架在火上烤，三皇子想把他生吞活剥，宗正府态度暧昧，东宫（徐渭）神神秘秘……这他妈简直就是四面楚歌。

　　不行，不能坐以待毙，必须主动做点什么。至少，得搞清楚这些牛鬼蛇神到底想干什么。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高无庸。这老太监是皇帝的心腹，消息灵通，但嘴巴太严，而且立场成谜，未必会跟他说实话。

　　第二个想到的是徐渭。这家伙代表东宫势力，似乎有意拉拢自己，但目的不明，说的话云山雾罩，可信度存疑。

　　想来想去，林凡发现，在这深宫大内，自己能真正信任、并且能派上用场的人，几乎没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涌上心头。

　　妈的，光杆司令一个，这统领当得真憋屈。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梳理手头有限的资源。御前侍卫统领的身份，让他有权调动一部分宫内侍卫，进行常规巡查，也能接触到一些不算核心的宫禁信息。另外，就是小安子这样零星散布在各处、受过他恩惠、或许能提供点线索的小太监宫女。

　　虽然力量微薄，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

　　第二天开始，林凡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整天窝在值房处理那些永远看不完的文书，而是变得“勤政”起来。每天带着一队亲信侍卫（主要是雷豹和几个绝对可靠的老兵），在皇宫各处“例行巡查”，尤其是那些靠近各宫主子住处、或者容易被人忽略的角落。

　　他巡查的方式也与众不同，不像其他统领那样走马观花，而是看得特别仔细，时不时还“偶遇”一些低阶的太监宫女，状似随意地聊上几句，问问各宫用度、人员变动、或者有没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一开始，那些底层宫人都吓得战战兢兢，不敢多言。但林凡态度和蔼，偶尔还会顺手帮点小忙（比如帮个小太监拾起掉落的物品，或者制止某个管事太监的刁难），渐渐的就有人敢跟他透露点风声了。

　　“林统领，您是好人……奴婢听说，最近长春宫（某个不得宠嫔妃住处）那边，半夜老有陌生男人进出……”

　　“林统领，慎刑司那边前几天悄悄处理了几个嘴不严的奴才，说是冲撞了贵人，奴婢觉得蹊跷……”

　　“宗正府最近往宫里送了好几次东西，说是给太后娘娘的，但奴婢瞧着，东西都抬进了司礼监的偏院……”

　　这些信息琐碎、模糊，甚至可能是谣言，但林凡都默默记在心里。他知道，真相往往就隐藏在这些看似无关的细节里。

　　同时，他让小安子利用职务之便，暗中留意宗正府和三皇子府那边人员的动向，特别是那个刘总管。

　　几天下来，虽然没拿到什么确凿的证据，但林凡明显感觉到，皇宫里的气氛越来越诡异。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着每一座宫殿。连那些平日里趾高气扬的管事太监，走路都带着几分匆忙和警惕。

　　这天夜里，林凡照例带人巡查到靠近冷宫的一片区域。这里荒凉僻静，平时鬼影子都看不到一个。然而，哑巴（林凡也把他调到了身边）突然拉了拉他的衣袖，耳朵动了动，指向远处一座废弃宫苑的墙角。

　　林凡示意队伍停下，凝神望去。借着微弱的月光，只见墙角阴影里，似乎有两个人影在快速低语，然后迅速分开，一个朝着内宫方向潜去，另一个则朝着宫外方向溜走。

　　行踪诡秘，绝非善类。

　　“跟上去，看看那个往宫外去的。”林凡对哑巴和雷豹低声下令。

　　哑巴点点头，如同狸猫般悄无声息地追了上去。雷豹则带着其他人原地警戒。

　　约莫一炷香后，哑巴回来了，脸色凝重，飞快地比划着。

　　雷豹翻译道：“哑巴说，那人身手不错，对宫里路径很熟，直接出了西华门，消失在街市里了。他没法再跟，但记住了那人的大致体貌特征，像个……像个军中斥候。”

　　军中斥候？半夜鬼鬼祟祟出入皇宫？林凡心里一凛。这皇宫的防卫，看来漏洞比他想象的还大。

　　“那个往内宫去的呢？看清去哪了吗？”林凡问。

　　哑巴摇了摇头，表示对方进入内宫区域后，守卫森严，他没敢再跟。

　　内宫……那是妃嫔和未成年的皇子公主居住的地方，守卫由内侍省和部分御林军负责，相对独立。什么人会往那里传递消息？

　　林凡感觉一张无形的网正在收紧，而网的中心，似乎直指内宫深处。他联想到之前小安子说的宗正府往司礼监偏院送东西，还有那些关于各宫异常的流言……

　　一个大胆而可怕的猜想，逐渐在他脑中成型：难道……有人想利用皇帝病重、朝局混乱的机会，在后宫搞事情？目标是谁？是那些年幼的皇子？还是……一直被秘密保护着的小草？

　　一想到小草可能身处险境，林凡的心瞬间揪紧了。虽然那丫头是个麻烦精，但相处这么久，他早就把她当成了自己的责任。

　　必须尽快确认小草的安全，同时，要弄清楚宗正府和慕容骁到底在密谋什么。

　　他立刻返回值房，写了一封简短的信，用只有他和萧青鸾约定的密语写成，内容是询问小草近况并提醒加强戒备。他叫来一个绝对信得过的心腹侍卫，让他想办法连夜出宫，务必亲手将信送到萧青鸾留在京城的秘密联络点。

　　然后，他决定冒险再去见一次徐渭。东宫势力盘踞多年，在宫内的眼线肯定比他多，或许能提供些关键信息。

　　第二天，林凡以商讨宫内宿卫交接事宜为名（徐渭升任詹事府少詹事，也算半个宫内官员），来到了东宫所在的区域。东宫虽然长期空置，但詹事府等配套机构仍在运转。

　　徐渭似乎早就料到他会来，在值房里泡好了茶，笑眯眯地等着他。

　　“林统领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啊。”徐渭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林凡没心思跟他绕弯子，屏退左右，直接压低声音道：“徐大人，明人不说暗话。宫内近日暗流涌动，想必您也察觉了。宗正府和三殿下那边，恐怕有所图谋。您上次说‘根基’，不知这根基，如今可还稳固？”

　　徐渭吹了吹茶沫，慢悠悠地道：“林统领果然敏锐。这根基嘛，看似盘根错节，但若遇到狂风暴雨，也难保不会动摇。尤其是……当有人想撼动这根基之本的时候。”

　　“根基之本？”林凡心中一动，“徐大人指的是……”

　　徐渭放下茶杯，目光变得深邃起来，声音压得更低：“国本动摇，则天下危矣。陛下春秋已高，圣体违和，有些人，怕是等不及了。”

　　他这话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指的是皇位继承问题。有人想趁皇帝病重，对可能的继承人下手？而目前朝野上下猜测最多的“根基之本”，就是那个一直未曾正式露面、但被老皇帝暗中考察的“东宫”人选。难道慕容骁和宗正府勾结，是想对这位潜在的太子不利？

　　林凡感觉后背发凉。如果真是这样，那这就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夺嫡政变，规模将远超之前的任何一次冲突。

　　“徐大人可知……他们意欲何为？目标……在何处？”林凡追问。

　　徐渭摇了摇头，神色凝重：“具体计划，尚不清楚。但山雨欲来风满楼，宫内近日必有大变。林统领身负宿卫重任，陛下的安危，乃至……国本的安危，系于你一身啊。”

　　他把“国本的安危”几个字咬得很重，目光意有所指地看着林凡。

　　林凡瞬间明白了徐渭的潜台词：东宫势力希望他能利用御前侍卫统领的身份，在关键时刻保护那位潜在的“太子”，挫败慕容骁的阴谋。

　　这担子太重了，重到林凡感觉喘不过气来。他只是一个有点运气和小聪明的穿越者，怎么莫名其妙就要肩负起“护国”的重任了？

　　“徐大人……末将人微言轻，恐怕……”林凡想推脱。

　　“林统领不必妄自菲薄。”徐渭打断他，语气变得严肃，“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事。你屡立奇功，陛下信重，又手握宫禁之权，正是关键所在。况且……你若不想任人宰割，就必须选择站边。覆巢之下，安有完卵？”

　　林凡沉默了，徐渭说得对，他已经没有退路了。慕容骁绝不会放过他，如果让慕容骁政变成功，他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与其被动等死，不如拼死一搏，抱住东宫这条看似还靠谱的大腿。

　　他把心一横，沉声道：“徐大人需要末将怎么做？”

　　徐渭眼中闪过一丝满意之色，凑近林凡，用几乎微不可闻的声音说：“静观其变，但需暗中做好准备。调动你最可靠的人手，密切关注内宫，尤其是……几位年幼皇子的住处，以及……任何可能与‘靖王遗孤’有关的动向。一旦有变，不惜一切代价，保护目标安全，届时，自会有人与你联络！”

　　靖王遗孤？小草？东宫也知道小草，而且似乎把她也列入了保护范围？林凡心中巨震，小草的身世，果然牵扯极大。

　　他郑重地点了点头：“末将明白！”

　　从东宫出来，林凡感觉脚步无比沉重。徐渭虽然没有明说，但信息量巨大。一场针对皇位继承人的宫廷政变，很可能就在眼前，而他，被推到了风暴的最前沿。

　　回到侍卫值班房，他立刻开始秘密部署。将雷豹、哑巴等绝对心腹召集起来，以加强演练为名，进行小范围的紧急调动和预案推演。同时，他利用职权，悄悄调整了内宫几个关键区域的岗哨，换上了更可靠的人。

　　整个皇宫，表面依旧平静，但林凡能感觉到，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已经变成了汹涌的潜流。一张无形的大网，正在缓缓收紧，而收网的时刻，似乎越来越近。

　　他站在值班房的窗边，看着外面灰蒙蒙的天空，握紧了腰间的刀柄。

　　这场决定无数人命运的暴风雨，终于要来了。

　　而他，别无选择，只能迎头撞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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