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太医是来验货的吗？

　　从沁芳园回迎宾馆的路上，马车里的空气像是凝固了的猪油，又闷又腻。林凡捂着还在隐隐作痛的肩膀，龇牙咧嘴地靠在车厢壁上，脑子里跟开了锅的粥似的，咕嘟咕嘟乱响。

　　二皇子慕容谦那最后几句话，听着客气，里头藏的刀子可是又快又冷。“希望不会影响你我对朝廷的忠心”？这他妈不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吗？意思就是：今晚这刺杀黑锅不管是谁的，你萧青鸾最好识相点，乖乖站到我这边，不然下次弩箭指的可就不光是桌子了。

　　萧青鸾闭目靠在另一边，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颤动的睫毛，暴露了她内心的波澜。林凡知道，这女人现在压力山大。一边是咄咄逼人的三皇子，一边是笑里藏刀的二皇子，手里还攥着个能引爆朝局的“钥匙”公主，这局面，简直是坐在火山口上烤火，里外都不是人。

　　“将军，”林凡忍不住小声开口，“二皇子这边……怕是已经盯死我们了。接下来怎么办？”

　　萧青鸾缓缓睁开眼，眸子里一片冰寒：“他越是着急，越是说明京城局势对他并非完全有利。我们按兵不动，以静制动。”

　　“以静制动？”林凡咧了咧嘴，“就怕别人不让咱静啊。今晚这出‘刺杀’，明摆着是有人想搅浑水，逼我们表态。我估摸着，三皇子那边很快也会有动作。”

　　他这话音还没落，马车外就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和喧哗，队伍猛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萧青鸾厉声问道。

　　赵虎的声音从车外传来，带着压抑的怒气：“将军，是三皇子府的蟠龙卫，堵住了路口，说要……要搜查刺客同党。”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林凡和萧青鸾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凝重。三皇子慕容骁的人来得这么快，而且直接以“搜查刺客”为名，这分明是借题发挥，要强行找茬。

　　萧青鸾深吸一口气，掀开车帘走了出去，林凡赶紧跟上。

　　只见街道前方，黑压压一片蟠龙卫骑兵，足有数百人，将路口堵得水泄不通。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白天在长亭驿有过冲突的那个李都尉。此刻他骑在高头大马上，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倨傲和恶意，看到萧青鸾出来，阴阳怪气地开口道：

　　“萧将军，真是巧啊，这么快又见面了。末将奉命追查沁芳园刺客同党，有人看见刺客往这个方向逃窜，不得已拦下将军车驾，例行检查，还请将军行个方便。”

　　这借口找得拙劣至极，但配上他身后那几百虎视眈眈的蟠龙卫，就显得格外有分量。

　　萧青鸾面沉似水，冷冷道：“李都尉，本将军刚从二殿下别院赴宴归来，途中并未见到任何可疑之人。你所谓的‘有人看见’，不知是何人？可否叫出来当面对质？”

　　李都尉皮笑肉不笑：“萧将军，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具体线报不便透露。为了将军清白，还是让末将的人搜一搜为好，也好回去向三殿下交差不是？”他一挥手，“来人！给我搜！”

　　几名蟠龙卫士兵应声下马，就要上前搜查马车。

　　“放肆！”赵虎怒吼一声，带着亲兵“唰”地拔出刀剑，挡在马车前，“谁敢动将军车驾！”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蟠龙卫人数占绝对优势，真动起手来，萧青鸾这边肯定吃亏。

　　林凡心里骂娘，这慕容骁比他哥还混蛋，简直就是个活阎王，一点道理都不讲。他下意识地往前站了一步，护在萧青鸾侧前方，脑子飞快转动，想着怎么化解这局面。硬拼肯定不行，讲道理对方又不听……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几分慵懒和不容置疑的威严：

　　“哟，这大晚上的，李都尉好大的威风啊？连萧将军的车驾都敢拦？”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街道另一头，又来了一队人马。人数不多，只有二三十骑，但打头的旗帜却让李都尉脸色骤变——那是代表着皇室宗正，掌管皇族事务的宗正府的旗帜。

　　为首一人，是个穿着紫色蟒袍、面白微胖、看起来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他骑在马上，手里还把玩着两个玉核桃，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眼神扫过来，却带着一股久居上位的压迫感。

　　“下官……下官参见宗正大人。”李都尉赶紧下马，躬身行礼，语气恭敬了不少。宗正府虽然不直接掌兵，但地位超然，掌管皇族礼仪、谱牒，甚至对皇子都有一定的约束力，绝不是他一个都尉能得罪的。

　　那宗正大人看都没看李都尉，目光直接落在萧青鸾身上，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这位就是萧青鸾萧将军吧？果然英姿飒爽，名不虚传。本官慕容博，添为宗正。”

　　萧青鸾也微微行礼：“末将萧青鸾，见过宗正大人。”

　　宗正慕容博摆了摆手，这才像是刚看到李都尉一样，慢悠悠地问道：“李都尉，你这兴师动众的，是要做什么呀？”

　　李都尉硬着头皮道：“回大人，末将奉命搜查沁芳园刺客同党……”

　　“刺客同党？”慕容博打断他，似笑非笑，“刺客不是在二皇子别院里就被斩杀殆尽了吗？怎么，李都尉是觉得二殿下办事不力，还有漏网之鱼？还是觉得……萧将军会和刺客有牵连？”他最后一句语气陡然转冷。

　　李都尉冷汗都下来了：“下官不敢，下官绝无此意。只是……只是例行公事……”

　　“例行公事？”慕容博冷哼一声，“萧将军是戍边功臣，陛下亲封的五品武将。你带着几百兵甲，深夜拦路，要搜查她的车驾，这是哪门子的例行公事？是三殿下教你的规矩，还是你李都尉自己想出来的规矩？”

　　他这番话声色俱厉，吓得李都尉腿肚子直哆嗦，连连告罪：“下官知错，下官莽撞，请宗正大人恕罪，请萧将军海涵。”他一边说，一边狠狠瞪了手下那些士兵一眼，“还不快让开，给萧将军让路。”

　　蟠龙卫们赶紧灰溜溜地让开了道路。

　　慕容博这才又换上一副笑脸，对萧青鸾道：“萧将军受惊了。如今京城是多事之秋，难免有些不懂规矩的奴才胡闹。将军放心回馆休息，此事，本官会给你一个交代。”

　　萧青鸾深深看了慕容博一眼，抱拳道：“多谢宗正大人解围。”

　　队伍再次启动，在宗正府人马的“护送”下，安然返回了迎宾馆。

　　回到那个被高墙围起来的院落，关上大门，所有人才真正松了口气。王狗剩冲上来，看到林凡肩膀带伤，又是一阵大呼小叫。苏晓赶紧拿出药箱给林凡处理伤口。

　　萧青鸾将慕容博出手解围的事情简单说了一遍，众人都是面面相觑，感觉这京城的水是越来越浑了。

　　“宗正府……慕容博……”林凡一边龇牙咧嘴地让苏晓包扎，一边琢磨，“他怎么会这么巧出现？而且明显是偏向我们，怼了三皇子的人……”

　　赵虎沉声道：“宗正府一向中立，不参与朝争。慕容博是当今陛下的堂弟，辈分高，但并无实权。他今日出手，恐怕……没那么简单。”

　　萧青鸾点了点头，目光深邃：“无论是二皇子还是三皇子，亦或是这位宗正大人，他们的目标都很明确。我们现在就是风暴中心的一块礁石，谁都想来撞一下试试硬度。”

　　她看了一眼内室方向，小草已经因为疲惫和惊吓，被苏晓哄睡了。“我们必须尽快想办法破局。一直困在这里，迟早会被耗死。”

　　“怎么破？”林凡无奈地问，“现在出去就是靶子。”

　　萧青鸾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决断：“等一个人。”

　　“谁？”

　　“明天，会有一位太医前来馆驿，名义上是为……为小草诊治一路所受的风寒惊悸。”萧青鸾压低了声音，“这位陈太医，是太医院院判，医术高明，更重要的是……他或许是我们唯一能信任，并且能接触到陛下病情的人。”

　　太医？诊治小草？林凡瞬间明白了萧青鸾的打算。她是想借太医之手，确认小草的身份，并且……尝试通过这位陈太医，向昏迷中的皇帝传递信息？或者至少，了解皇帝的真实情况。

　　这步棋很险，万一这陈太医不可靠，那就是自投罗网。

　　“将军，这……可靠吗？”林凡忍不住问。

　　萧青鸾深吸一口气：“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但这位陈太医，曾受过我已故父亲的恩惠，为人刚正，或许……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了。我们必须赌一把。”

　　赌……又是赌。林凡感觉自己的穿越人生就是一场又一场的赌博。但事到如今，除了跟着萧青鸾一条道走到黑，似乎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第二天上午，果然如萧青鸾所说，一位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的老者，在宗正府一名属官的陪同下，来到了迎宾馆，正是太医院院判陈太医。

　　陈太医看起来慈眉善目，但眼神清澈而锐利，举止从容，自带一股令人信服的气度。他先是按规矩给萧青鸾见了礼，然后便提出要为“路上感染风寒的小姑娘”诊治。

　　萧青鸾让苏晓将小草带了出来。小草看到陌生人，有些害怕，躲在苏晓身后。陈太医和蔼地笑了笑，示意她不必紧张，然后开始望闻问切，手法娴熟，态度专注。

　　林凡、萧青鸾、赵虎等人都紧张地在一旁看着，心提到了嗓子眼。尤其是当陈太医检查到小草手臂上那个淡红色印记时，他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震惊和复杂的光芒，虽然很快掩饰过去，但如何能瞒过一直紧盯着他的林凡和萧青鸾？

　　有戏，林凡心里一动。

　　陈太医仔细检查了印记，又看了看小草的面色和舌苔，沉吟良久，才缓缓收起手，对萧青鸾道：“将军，这位小姑娘……确是受了不小的惊吓，气血有些亏虚，需要好生静养，待老夫开几副安神定惊、益气补血的方子，按时服用便可。”

　　他这话说得四平八稳，完全是官方辞令。但在他开药方的时候，林凡敏锐地注意到，他用笔的力道、还有几个看似寻常的药材搭配，似乎……别有深意？林凡看不懂药方，但他相信萧青鸾能看懂。

　　开完药方，陈太医又嘱咐了几句注意事项，便起身告辞。宗正府的属官一直陪在旁边，看似陪同，实则监视。

　　送走陈太医，萧青鸾拿着那张药方，反复看了几遍，脸色变幻不定。

　　“将军，怎么样？”林凡迫不及待地问。

　　萧青鸾将药方递给林凡，指了指上面的几味药和旁边的批注：“你看，当归、黄芪，用量远超寻常安神方剂，意在‘补益根本’；远志、石菖蒲，标注‘需心诚则灵’；还有这味‘引子’，朱砂，用量极微，却特意注明‘慎用，非至亲不可托付’……”

　　林凡听得云里雾里：“这……是暗号？”

　　萧青鸾眼中精光一闪：“是确认，也是警示。他确认了小草的身份非同小可，也警示我们，京城局势复杂，非至亲（指绝对信任的人）不可轻信。他……或许可以一试，但风险极大。”

　　林凡明白了。陈太医用这种方式，既回应了萧青鸾的试探，也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可以帮忙，但需要萧青鸾这边拿出绝对的诚意和保障。

　　“那我们现在……”林凡看向萧青鸾。

　　萧青鸾紧紧攥着那张药方，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她望向皇城的方向，目光坚定而决绝。

　　“准备一下。我们要想办法，再见陈太医一面。这一次，必须和他当面谈！”

　　破局的钥匙，似乎就在这位老太医的身上。但如何使用这把钥匙，打开生路，却依然充满了未知的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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