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7章 摄政与暗涌

　　小皇帝慕容明中箭昏迷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出了宫墙，整个京城瞬间炸了锅。茶馆酒肆里，人们交头接耳，脸上都带着惶惶不安。皇帝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这大周的天，可就真的要变了。

　　乾元殿里那股子血腥气还没散干净，但每日的朝会却不能停。只是龙椅上空荡荡的，下面站着的文武百官，心里也跟着空落落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就往站在御阶旁首位的林凡身上瞟。

　　如今的林凡，虽然官衔没变，还是那个武德侯，武德司指挥使，但谁都知道，现在这朝堂上，是他说了算。陛下昏迷，瑞王在逃，除了这位刚刚力挽狂澜、杀得浑身是血的侯爷，还有谁能镇得住场面？

　　“诸位同僚，”林凡开口了，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沉稳，“陛下龙体欠安，需静心调养。在其康复之前，朝中一应政务，暂由内阁与六部依律处置，遇有重大难决之事，可呈报本侯，代为斟酌。”

　　他这话说得还算客气，把处理权下放给了内阁和六部，自己只抓大事。但所有人都明白，这“代为斟酌”四个字，分量有多重。

　　底下站着的官员，反应各异。一些之前就被林凡手段震慑、或者在此次宫变中立场坚定的，自然是躬身领命，口称“谨遵侯爷钧旨”。一些崔明远、瑞王的旧党，或者本就对林凡心怀忌惮的，则是低着头，眼神闪烁，心里不知在打什么算盘。还有几个自诩清流、讲究“祖宗法度”的老臣，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名不正言不顺”之类的话，但看看林凡那虽然平静却隐含杀气的眼神，再看看殿外那些按刀而立的武德司甲士，最终还是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形势比人强啊，现在这节骨眼上，谁敢炸刺？

　　“侯爷，”新任的吏部尚书（原尚书是瑞王党羽，已下狱）出列奏道，“当务之急，是稳定朝局，安抚人心。各地州府的政务不能停，官员的考核升迁……”

　　“照常进行。”林凡打断他，“一切以稳定为上。但有借机生事、浑水摸鱼者，严惩不贷！”

　　“是！”

　　“兵部，”林凡看向兵部侍郎（尚书空缺），“严密监视北境动向，谨防北燕趁火打劫。京营及各边镇兵马，没有我的手令，一兵一卒不得擅动。”

　　“遵命！”

　　“户部，国库钱粮，需详细核算，以备不时之需。陛下疗养，宫中用度，一律从简。”

　　一条条命令清晰地下达，虽然林凡自称只是“代为斟酌”，但那不容置疑的语气和迅速稳住局面的能力，让所有人都清晰地感受到，这位武德侯，已经是实际上的摄政者。

　　散朝后，林凡没有回武德司衙门，而是直接去了小皇帝养病的寝宫——养心殿。

　　殿内药味浓郁，几个太医围在龙榻前，愁眉不展。小皇帝慕容明依旧昏迷不醒，脸色苍白得像张纸，只有微弱的呼吸证明他还活着。那支毒箭的毒性实在太烈了，虽然苏浅雪的药暂时吊住了命，但损伤了根本。

　　林凡站在榻前，看着那张稚气未脱却已承载了太多重担的小脸，心中五味杂陈。他想起第一次在朝堂上见到这个怯生生的孩子，想起他渐渐挺直的腰杆，想起他遇刺时那声提醒自己的呼喊……

　　“陛下……”林凡低声唤了一句，声音有些沙哑。他伸出手，想替小皇帝掖一下被角，手伸到一半，却又停住了。他现在是摄政，需要避嫌。

　　“情况如何？”他转向为首的太医。

　　太医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发颤：“回……回侯爷，陛下脉象依旧微弱，毒性虽被压制，但……但已侵入心脉……臣等……臣等束手无策，只能尽力维持……”

　　林凡的心沉了下去，连太医都束手无策？

　　“天下之大，难道就无人能解此毒？”林凡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

　　太医犹豫了一下，道：“或许……或许西域或有奇人异士，精通解毒之法……又或者，能找到下毒之人，取得独门解药……”

　　下毒之人？瑞王！拜火教！

　　林凡眼中寒光一闪，必须尽快抓到他们。

　　他吩咐太医全力救治，有任何变化立刻禀报，然后转身离开了养心殿。

　　刚出殿门，王狗剩就迎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侯爷，查到了点东西，但……不太妙。”

　　“说。”

　　“俺们顺着苏浅雪提供的线索，还有在瑞王府里搜到的一些东西，发现这拜火教，跟西域一个叫‘黑沙漠’的地方关联很深。而且……而且瑞王在逃跑前，似乎通过特殊渠道，跟北燕那边还有联系。”

　　林凡瞳孔一缩，瑞王竟然还和北燕勾搭着？他是想引狼入室吗？

　　“还有，”王狗剩压低声音，“俺们清查宫人时，发现有几个位置不高的太监宫女，之前跟陈太妃和瑞王那边都有过接触，虽然没直接参与叛乱，但……但俺总觉得，这宫里，恐怕还没肃清干净。”

　　林凡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他就知道，瑞王经营多年，绝不可能只有明面上那点势力。还有暗桩潜伏着，像毒蛇一样，等着下一次机会。

　　“继续查！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林凡语气森然，“另外，传信给我们在北境的暗桩，密切注意北燕的动向。再派人，想办法往西域‘黑沙漠’方向渗透，打听拜火教和解毒的消息。”

　　“是！”

　　就在林凡为朝政和皇帝伤势焦头烂额的时候，京城的某些角落里，一些细微的变化正在发生。

　　某些高门大院的书房里，灯火通明至深夜。

　　“父亲，如今陛下昏迷，林凡摄政，这……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一个锦衣青年对着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激动地说道。

　　那老者，是一位颇有声望的致仕老臣，他捻着胡须，眼神深邃：“稍安勿躁。林凡此人，手段酷烈，如今大权在握，更是如日中天。此时与他硬碰，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他架空皇权，做那无冕之王？”青年不甘心。

　　“架空？”老者微微一笑，“他越是揽权，越是站在风口浪尖。陛下若一直不醒，天下人心迟早生变。陛下若醒了……嘿嘿，经历过生死，又岂会再容得下身边睡着一头猛虎？我们只需……静观其变，暗中积蓄力量即可。”

　　类似的对话，在几个不同的府邸里悄然进行着。权力的真空，总是会吸引无数觊觎者。林凡的摄政，在稳定局势的同时，也埋下了新的隐患。

　　而此刻的林凡，对此并非毫无察觉。他只是暂时无暇他顾。

　　武德司衙门内，他看着北境送来的密报，眉头紧锁。北燕那边果然有些异动，虽然还不明显，但边境的气氛明显紧张了起来。瑞王这条疯狗，真是死都不让人安生！

　　他又拿起一份关于西域“黑沙漠”的卷宗，上面记载着那里环境恶劣，部落混杂，确实曾是拜火古教活跃的区域，但近几十年来已少有消息。

　　解药……希望渺茫。

　　林凡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力，如同山岳般压在他的肩头。外有强敌环伺，内有隐患未除，皇帝命悬一线，朝堂暗流涌动……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空，长长吐出一口浊气。

　　这摄政的位子，果然不是人坐的。

　　但他没有退路。

　　他必须撑下去。为了那个昏迷的孩子，也为了这个刚刚从血火中挣扎出来的国家。

　　“侯爷，”雷豹走了进来，他伤势未愈，但依旧坚持处理事务，“新兵营那边，又挑出了一批好苗子，您看……”

　　“你看着办吧。”林凡摆了摆手，忽然问道，“豹子，你说……我这么做，是对是错？”

　　雷豹愣了一下，随即挺起胸膛，独眼中满是坚定：“侯爷，俺是个粗人，不懂那些大道理。俺就知道，跟着您，有仗打，有饭吃，不会让弟兄们白死。现在陛下这样，您不出来主持大局，难道让那些只会耍嘴皮子的文官，或者瑞王那样的龟孙子来祸害江山吗？俺觉得您做得对！”

　　林凡看着雷豹那憨直却无比真诚的脸，心中微微一暖。

　　是啊，想那么多干嘛？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那就一条道走到黑吧。

　　他转过身，眼神重新变得锐利而坚定。

　　“传令下去，明日开始，清查京城所有与瑞王、拜火教有过往来的商号、武馆、乃至……青楼赌场。我要把这潭水，彻底搅浑。”

　　“是！”

　　夜色中，武德司这座庞大的机器，再次发出了低沉的轰鸣。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北境之外，荒凉的戈壁滩上，一支风尘仆仆的马队，正护着一辆马车，向着更北方，疾驰而去。

　　马车里，瑞王慕容清掀开车帘，回望南方京城的方向，脸上露出一抹怨毒而冰冷的笑容。

　　林凡……你等着。

　　这盘棋，还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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