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圣心难测与烬影迷踪

　　锦园遇刺的消息，在林凡严密封锁和皇帝慕容明的默许下，并未在朝堂上掀起太大波澜，仿佛一块石子投入深潭，只在水面留下几圈涟漪便迅速消失。但水面之下，暗流却愈发汹涌。

　　慕容明对此次事件的反应，显得有些意味深长。他下了一道措辞严厉的旨意，申饬了锦园管事太监李德全（李管事）护卫不力之罪，将其革职查办，另派了心腹太监接管锦园防卫。同时，又额外赏赐了林凡一批珍贵药材和绸缎，以示安抚慰勉。

　　然而，关于刺客的来历、那诡异的火焰印记，旨意中却只字未提，更没有下令深究。仿佛那只是一伙寻常的、胆大包天的流寇。

　　这道旨意传到锦园，林凡接过那沉甸甸的赏赐清单，脸上并无多少喜色，反而眉头微蹙。

　　“陛下这是……打算息事宁人？”雷豹瓮声瓮气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满。他胳膊上的伤已包扎好，但脸色依旧难看。

　　苏浅雪轻轻抚摸着赏赐清单上光滑的缎面，目光沉静：“或许不是息事宁人，而是……投石问路，或者，引蛇出洞。”

　　林凡点了点头，将清单放下，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新任管事太监指挥着人手加强巡逻，淡淡道：“陛下是在告诉我们，他知道，但他暂时不想，或者不能，将事情闹大。他在等，等对方露出更大的破绽，或者……等我拿出更确凿的证据。”

　　那个“烬”组织，牵扯可能极深，甚至可能触及皇室秘辛或朝中根基，在没有十足把握前，皇帝选择隐忍，是帝王心术，也是无奈之举。

　　“那我们怎么办？就这么干等着？”雷豹焦躁地踱步。

　　“当然不。”林凡转过身，眼神锐利，“陛下不便明查，但我们武德司，查的就是这些阴私诡谲之事。明的不行，就来暗的。”

　　他看向苏浅雪：“浅雪，你之前说，那‘烬’组织的标记和锻造手法，与西域一个消亡的教派有关？能否找到更多关于这个教派的记载？尤其是他们活动的区域、覆灭的原因，以及……是否有残党留存？”

　　苏浅雪沉吟道：“那本古籍是我早年偶然所得，残缺不全，关于‘烬’的记载只有寥寥数语。不过，既然其痕迹出现在西域，或许可以从那边着手。白狼族世代居住西域，他们的古老传说中，或许会有一鳞半爪的线索。还有……西域都护府郭铮大人，为人方正，或可信赖，他掌管西域多年，对当地秘闻轶事，或许有所了解。”

　　林凡眼中精光一闪：“好，我这就修书两封，一封给狼贲，一封给郭都护，请他们暗中查访‘烬’教相关之事。狗剩，”

　　“属下在！”王狗剩如同鬼魅般从门外闪入。

　　“你挑选几个绝对可靠、擅长潜伏追踪的好手，给我盯紧几个人。”林凡压低声音，报出了一串名字，其中包括了几位在弹劾他时跳得最欢的官员，以及一些与冯保、渭南郡公过往甚密的勋贵子弟，“重点是查他们近期与哪些陌生人有接触，尤其是……身上可能带有特殊香料，或者行为举止异于常人者。”

　　“明白！”王狗剩领命，悄无声息地退下。

　　“老雷，”林凡又看向雷豹，“武德司内部，也要进行一次秘密梳理。此番我们离京，内部难免会有些人心浮动，或者……被他人趁机渗透。你暗中留意，有哪些人行为异常，或者与外界联系过于频繁。”

　　“放心吧头儿，老子早就看几个家伙不顺眼了，正好借这个机会清理门户。”雷豹独眼中凶光一闪，摩拳擦掌。

　　安排完这一切，林凡才稍稍松了口气。被动挨打从来不是他的风格，既然对方藏在暗处，那他就用武德司这张无形的网，一点点将对方逼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锦园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林凡每日或在园中散步，或在书房看书，偶尔与苏浅雪讨论药理，似乎真的过起了隐居休养的生活。但暗地里，一张针对“烬”组织和其幕后黑手的大网，已经通过武德司的隐秘渠道，悄然撒了出去。

　　然而，对手的狡猾和强大，超出了林凡的预料。

　　王狗剩派出的精锐暗探，对那几个重点目标的监视并未取得突破性进展。那些官员和勋贵子弟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行事变得格外谨慎，与陌生人的接触也几乎绝迹。即便有，也都是些无关痛痒的交际应酬。

　　而雷豹对武德司内部的梳理，虽然揪出了几个收受外面好处、泄露无关紧要消息的蠹虫，却并未发现与“烬”组织或近期刺杀事件直接相关的内鬼。对手渗透得极深，也极其小心。

　　西域那边，狼贲和郭铮的回信也陆续到了。狼贲表示，白狼族古老歌谣中确实有关于“焚尽之焰”的模糊传说，但年代久远，语焉不详，需要时间向族中最年长的萨满请教。郭铮则回信说，他在西域多年，并未听说过“烬”这个教派，但会留意查访，同时提醒林凡，京城水深，万事小心。

　　线索似乎一下子全都断了。

　　就在林凡感到有些棘手之时，苏浅雪那边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这日，她拿着几片烧焦的、带有特殊纹路的布片找到林凡。这是在清理遇刺当晚现场时，她从一名刺客尸体衣物内侧不起眼的角落发现的，当时并未在意，这几日反复研究，终于看出了端倪。

　　“这布片上的焦痕，并非火焰直接灼烧所致，而更像是一种……特殊的腐蚀性药物残留，与那晚迷香中的某些成分，有相似之处。”苏浅雪指着布片上那些扭曲的、如同火焰燎过般的纹路，“而且，你看这纹路，虽然残缺，但若以特定角度拼合，似乎……与那火焰印记，有几分神似。”

　　林凡接过布片，仔细端详，又拿出之前描摹下的火焰印记对比，果然发现了几分微妙的关联。这布片上的焦痕，仿佛是那火焰印记的一种简化或变体。

　　“这是……他们内部识别身份的信物？或者，是某种……仪式留下的痕迹？”林凡猜测道。

　　“有可能。”苏浅雪点头，“更重要的是，这种腐蚀性药物的配方极为复杂罕见，其中几味主药，并非中原所产，而是来自极西之地，甚至……可能与大内宫廷某些秘而不传的方子有关。”

　　“宫廷秘方？”林凡瞳孔微缩。线索，似乎又开始指向了那个至高无上的地方。

　　就在两人对着布片苦苦思索时，曹谨言突然亲自来到了锦园传旨。

　　“林大人，陛下口谕，宣您即刻入宫觐见。”曹谨言面色如常，但眼神中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

　　林凡心中一凛，知道必有要事。他看了一眼苏浅雪，后者轻轻点了点头。

　　“臣，遵旨。”

　　再次踏入皇宫，氛围与上次被构陷时截然不同。御书房内只有慕容明一人，他背对着门口，望着墙上悬挂的巨幅大夏疆域图，久久不语。

　　“臣，林凡，参见陛下。”

　　慕容明缓缓转过身，脸上带着一丝疲惫，他将一份密报递给林凡：“看看吧，北边刚送来的。”

　　林凡接过密报，快速浏览，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

　　密报上说，北燕边境驻军异动频繁，数个精锐骑兵军团向前线集结，同时，北燕朝廷公开发布檄文，再次指责大夏“背信弃义”、“杀害友邦亲王”、“包庇国贼林凡”，声称若大夏不给出满意答复，必将“兴兵讨伐，以血还血”。

　　战争，似乎一触即发。

　　“林爱卿，你怎么看？”慕容明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林凡放下密报，沉声道：“陛下，北燕此举，无非是借题发挥，武力讹诈。其国内未必做好了全面开战的准备，此举意在逼迫我朝让步，甚至……借机除掉臣这个他们眼中的钉子。”

　　慕容明盯着他：“若朕，此时将你交出，或加以严惩，可否平息北燕之怒，换取边境安宁？”

　　林凡心头一震，抬头迎向皇帝的目光，坦然道：“若能以臣一人之性命，换得边关数年太平，臣，万死不辞。然，以北燕之贪狼本性，今日退一尺，他日必进一丈。今日他们以臣为借口，若陛下退让，明日他们便可寻其他借口，唯有示之以强，让其知我大夏寸土不让，寸步不退，方可保真正太平。”

　　慕容明沉默了片刻，脸上露出一丝复杂的笑意：“你说得对。朕，也是这么想的。”

　　他走到林凡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林爱卿，你的忠心，朕从未怀疑。北燕要战，那便战。朕已密令边军严阵以待，你且在锦园好生‘休养’，待时机一到，朕自有重用。”

　　“臣，遵旨！”林凡心中一定，知道皇帝并未动摇。

　　然而，就在林凡告退，即将走出御书房时，慕容明仿佛不经意间，又说了一句：

　　“林爱卿，近日京城颇不太平，有些人的手，伸得太长了……你，也要多加小心。”

　　林凡脚步一顿，回头看向皇帝，只见慕容明已重新转身，面向那幅巨大的疆域图，背影在烛光下显得有些孤寂，却又带着一种决绝。

　　林凡心中了然，皇帝所说的“手伸得太长”，恐怕不仅仅是指北燕，更是指那个隐藏在暗处、如同鬼魅般的“烬”组织，以及朝中那些与之勾连的势力。

　　陛下，并非一无所知，他只是在等待一个最佳的出手时机。

　　走出皇宫，林凡抬头望向阴沉沉的天空，感受到一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压抑。

　　北燕陈兵边境，烬影暗中窥伺，朝局波谲云诡……

　　一场席卷整个大周的风暴，似乎即将来临。而他，已被推到了这场风暴的最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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