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这寨子它闯不闯？

　　强行军的效果，比林凡预想的还要糟糕。士兵和民夫们扛着沉重的粮包，在坑洼不平的官道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跋涉，速度慢得像蜗牛，怨声载道。不到半天，就有几十个体力不支的掉队了，还有几个扭伤了脚，只能眼睁睁看着大队远去。

　　周超骑着马，跟在队伍最后面，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但始终没再出声阻拦，只是那眼神，时不时扫过林凡的后背，像淬了毒的刀子。

　　林凡心里也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照这个速度，别说按时送到，能不全军累趴下就算老天爷开眼了。他知道周超在等，等队伍彻底崩溃，等他自己犯错。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必须想办法打破僵局。

　　傍晚时分，队伍好不容易挣扎到了一处相对平坦的河谷地带，按照地图，这里应该有一个叫“黑风寨”的土匪山寨……的旧址。据说多年前已经被官府剿灭，只剩些残垣断壁，可以作为临时宿营地。

　　然而，当先头部队抵达预定地点时，却发现情况不对。那处所谓的“旧址”，竟然隐隐有炊烟升起。而且，河谷两侧的山坡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人影晃动。

　　“有情况！停止前进！警戒！”前军指挥官大声呼喝，疲惫的队伍顿时一阵骚乱。

　　林凡和周超立刻策马赶到前面。只见河谷中央那片废墟中，确实搭建着一些简陋的窝棚，大约有百十号人聚集在那里，男女老少都有，穿着破烂，面有菜色，看起来不像是专业的土匪，倒更像是一群流民。但这些人手里拿着锄头、柴刀等家伙，眼神警惕而麻木地盯着官军，堵住了队伍前进的唯一通道。

　　“是流民？还是土匪假扮的？”周超眯着眼观察，语气带着怀疑。

　　林凡心里一沉，流民堵路，这也太巧了。刚经历了落马坡塌方、清水驿延误，现在又冒出流民挡道？他几乎可以肯定，这又是慕容骁或者周超安排的戏码，目的就是进一步拖延时间。

　　一个押运校尉上前喊话：“前面的百姓听着，我们是朝廷北运粮草的官军，速速让开道路，否则以叛逆论处。”

　　流民中一阵骚动，一个看起来像是头领的老者颤巍巍地走出来，朝着官军方向跪下，磕头哭喊道：“军爷开恩啊，我们不是要造反。我们是前面黑水县的百姓，家乡遭了瘟疫，田地被大户强占，实在活不下去了，才逃到这里苟延残喘，求军爷给条活路，赏口饭吃吧。”

　　他身后那些流民也纷纷跪倒，哭声一片。

　　校尉有些为难，回头看向周超和林凡。

　　周超冷哼一声：“巧言令色，谁知道是不是土匪探子。全军听令，弓弩准备，再不散开，格杀勿论。”

　　“慢着！”林凡急忙阻止。他看着那些面黄肌瘦、眼神绝望的流民，心里不是滋味。这些人，八成是真的走投无路的百姓，被人利用了。如果官军真的大开杀戒，不仅良心过不去，传出去更是天大的丑闻，正好给了朝中政敌攻击的把柄。

　　“周将军，我看他们不像是土匪。都是大夏子民，何必刀兵相见？”林凡沉声道，“不如我先带几个人过去问问情况，看看能不能协商解决。”

　　周超斜眼看着林凡，皮笑肉不笑：“林协办真是菩萨心肠。既然如此，那就请吧。不过，若是中了埋伏，或者延误了军机，可别怪末将没有提醒你。”

　　林凡懒得跟他废话，点了雷豹和两个身手好的亲兵，下马朝着流民走去。

　　看到有军官过来，流民们更加紧张，那个老者连连磕头：“军爷饶命！军爷饶命！”

　　林凡走到老者面前，弯腰将他扶起，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老丈不必害怕。我是粮道巡查处协办林凡。你们有什么难处，可以跟我说。堵住官道是重罪，但若是真有冤情，朝廷也不会不管。”

　　老者将信将疑地看着林凡，见他年轻，态度又诚恳，不像是要杀人的样子，这才稍微镇定下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诉说起来。情况跟他说的差不多，黑水县确实遭了灾，加上当地豪强勾结官府，横征暴敛，逼得他们这些底层百姓只能逃亡。

　　“军爷，我们不是要拦路……实在是……实在是听说有官军运粮路过，想着……想着能不能讨点吃的，救救孩子……”老者说着，看向身后几个饿得皮包骨的孩子，老泪纵横。

　　林凡心里酸涩。他知道，这背后肯定有人煽动，但这些百姓的苦难是真的。他沉吟片刻，道：“老丈，粮草是军国重器，一粒也不能动。不过，我可以做主，将我们自备的部分干粮分一些给你们，暂时应急。你们先让开道路，让大军过去。至于你们的冤情，我会写成文书，上报朝廷，请陛下圣裁。”

　　老者和其他流民听了，将信将疑，但看到林凡愿意给粮食，还是动摇了。毕竟，活下去才是眼前最要紧的。

　　就在流民们开始松动，准备让路的时候，异变陡生。

　　流民人群中，突然站起一个精悍的汉子，指着林凡大叫道：“大家别信他，官军最会骗人。他们过去了，就不会管我们死活了。这些粮食本来就是咱们老百姓的血汗，凭什么不给我们？抢了粮食，我们才能活命。”

　　这一煽动，原本平静下来的流民顿时又骚动起来，不少人眼里露出了凶光。

　　“对！抢粮食！”

　　“不给我们活路，就跟他们拼了！”

　　眼看局面就要失控，

　　林凡心里暗骂，果然有搅屎棍。他猛地看向那个煽动的汉子，厉声喝道：“你是何人？在此妖言惑众！”

　　那汉子眼神闪烁，梗着脖子道：“我是黑水县的猎户，我说的都是实话。”

　　“猎户？”林凡冷笑，突然用最快的语速，吐出一连串边境地区的黑话切口，“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蘑菇溜哪路？什么价？”（这是他以前在边军跟老兵油子学的）

　　那汉子明显一愣，眼神慌乱，根本接不上来。

　　“拿下！”林凡不再犹豫，对雷豹下令。

　　雷豹早就盯着那汉子，闻声如猛虎般扑上！那汉子还想反抗，但哪里是雷豹这种沙场老手的对手，三下五除二就被按倒在地。

　　“官军杀人啦！”流民中又有几个人趁机起哄，试图制造混乱。

　　“都别动！”林凡拔出腰刀，目光凌厉地扫过骚动的人群，声音如同寒冰，“此人根本不是流民，是受人指使，故意煽动闹事，破坏粮运。谁再敢上前，以同谋论处，格杀勿论。”

　　他这一手又快又狠，瞬间镇住了场面。流民们看着被按倒在地、面如死灰的汉子，又看看杀气腾腾的林凡和官军，终于害怕了，纷纷后退。

　　林凡趁机对那老者道：“老丈，你也看到了，有人不想让你们活，也不想让边关的将士活。让开道路，粮食我会分给你们一部分，相信我。”

　　老者看着林凡真诚而坚定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个被抓住的奸细，终于一咬牙，对身后流民喊道：“乡亲们，让路，相信这位林大人。”

　　流民们犹豫着，最终还是慢慢让开了道路。

　　林凡松了口气，立刻让雷豹带人将那个奸细捆好，又命令后勤官，将一部分非军粮的干粮和清水拿出来，分发给流民。虽然不多，但足够他们支撑几天。

　　看着流民们千恩万谢地拿着粮食散去，林凡心里却没有多少轻松。他知道，这关算是勉强过了，但周超绝不会善罢甘休。

　　果然，当他回到队伍前，周超阴阳怪气地说道：“林协办真是好手段，软硬兼施。不过，耽搁了这大半日，又分出去不少粮草，接下来的路，怕是更难走了。”

　　林凡懒得理他，直接下令：“全军加速，务必在天黑前赶到下一个驿站。”

　　队伍再次启程，但气氛更加压抑。经过流民堵路这一折腾，士兵们更加疲惫，士气低落到了极点。

　　然而，祸不单行。

　　当天深夜，队伍在一个荒废的土堡宿营时，负责看守粮草的哨兵突然发出凄厉的警报。

　　“走水了！粮草着火了！”

　　林凡从睡梦中惊醒，冲出帐篷，只见营地一侧堆放粮草的地方，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救火！快救火！”周超也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大声指挥，但眼神深处却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快意。

　　士兵们慌乱地提水救火，但风助火势，一时难以控制。

　　林凡心都在滴血，这些是前线将士的救命粮啊。他疯了一样冲向火场，一边组织救火，一边厉声喝问：“怎么回事？怎么会起火？”

　　负责值守的军官哭丧着脸：“大人，小的也不知道啊，哨兵说看到几个黑影闪过，然后就起火了。”

　　又是内鬼，林凡双眼赤红，猛地看向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的周超。

　　周超感受到林凡的目光，故作沉痛地叹了口气：“唉，真是多事之秋啊，定是白天那些流民中的奸细混了进来。林协办，你这妇人之仁，可是酿成大祸了。”

　　林凡死死攥紧拳头，指甲掐进了肉里。他知道，周超这是要把责任全推到他头上。粮草被烧，他这协办难辞其咎。

　　就在这混乱绝望之际，一队人马突然从黑暗中出现，迅速加入救火队伍，动作专业而高效，很快控制住了火势。

　　为首一人，冲到林凡面前，抱拳道：“林大人，末将奉萧将军之命，特来接应。”

　　林凡定睛一看，来人竟是多日不见的哑巴。他身后跟着的，是萧青鸾派来的那队精锐亲兵。

　　“哑巴，你们怎么来了？”林凡又惊又喜。

　　哑巴飞快地打着手势，旁边的雷豹翻译道：“哑巴说，他们在前面的‘一线天’峡谷，发现了大量可疑人员活动的痕迹，像是要设伏。萧将军担心粮队安全，特命我们连夜赶来报信并接应。刚到附近，就看见火光，所以……”

　　一线天设伏？林凡心里咯噔一下，果然还有后手。周超拖延时间，就是为了让前面的人有充足时间布置埋伏。这火烧粮草，恐怕既是为了毁粮，也是为了制造混乱，让队伍在惊慌中闯入埋伏圈，

　　好毒的连环计。

　　林凡猛地转头，看向周超。只见周超脸色微变，显然没料到萧青鸾的人会突然出现。

　　“周将军！”林凡声音冰冷，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意，“一线天有伏兵，这火，也起得蹊跷，你是不是该给个解释？。”

　　周超强自镇定：“林协办这是什么话？伏兵之事，末将一概不知。这火灾，分明是奸细所为。你现在应该想的，是如何扑灭余火，清点损失，向朝廷请罪。”

　　“请罪？”林凡一步步走向周超，腰间的刀缓缓出鞘半寸，在火光映照下闪着寒光，“我看，该请罪的是你吧，周副将？或者说……该叫你，三殿下安插在粮队里的钉子？”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雷豹和哑巴等人立刻围了上来，手按刀柄，虎视眈眈地盯着周超和他的亲兵。

　　周超的亲兵也纷纷拔刀，与林凡的人对峙。

　　救火的士兵们都停下了动作，惊恐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内讧。

　　周超脸色铁青，看着林凡那副要拼命的架势，又看了看周围那些明显更听林凡话的萧青鸾亲兵，知道今天讨不了好。他咬了咬牙，色厉内荏地道：“林凡，你无凭无据，竟敢污蔑上官，你想造反吗？”

　　“是不是污蔑，查过就知道！”林凡寸步不让，“雷豹，哑巴，给我看住周超和他的人，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动。其他人，全力救火，清点损失。”

　　“是！”雷豹和哑巴齐声应道，带着人将周超及其亲兵团团围住。

　　周超气得浑身发抖，但势比人强，只能恨恨地放下刀，眼神怨毒地盯着林凡。

　　火光映照着林凡坚毅而冰冷的脸庞。他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撕破脸了。接下来的路，将是你死我活的斗争。

　　粮道风波，终于图穷匕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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