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太湖迷雾与北境暗棋

　　永昌伯在京城悬梁自尽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在北境传开，将土们自然是拍手称快，都觉得是报应。可林凡这心里头，那口憋着的气，却只出了一半。

　　老狗是死了，可他咬下的伤口还在汩汩冒血——苏晓和小草依旧杳无音信。徐渭带回来的“太湖线索”，像黑夜里的萤火虫，给了点光亮，却更照得前路扑朔迷离。

　　林凡感觉自己像是被架在火上，一面是北境这摊子甩不掉的军务，一面是江南那揪心的牵挂。他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到太湖边上，把那片水域翻个底朝天。可徐锐那边看得紧，慕容臻的旨意也明确让他“安心坐镇”，他这头被无数眼睛盯着的“猛虎”，根本动弹不得。

　　“侯爷，您就别转悠了，俺眼晕。”王狗剩看着在房间里像拉磨的驴一样转圈的林凡，忍不住开口。自从江南有了消息，自家侯爷这焦躁劲儿是只增不减。

　　林凡猛地停下，瞪着他：“不转悠？老子心里跟猫抓似的，太湖，那可是个大湖。烟波浩渺的，藏两个人跟玩儿似的。徐先生那边人手够不够？会不会遇到麻烦？”

　　雷豹伤好得七七八八了，沉稳道：“侯爷，徐先生办事稳妥，既然有了方向，必定会全力追查。我们现在急也没用，反而可能自乱阵脚。北境这边，也不能松懈。”

　　道理林凡都懂，可这心，它就是静不下来。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坐到案前，拿起徐锐那边送来的北境布防图，可看了半天，一个字都没看进去，脑子里全是太湖的烟波和水匪的传说。

　　“不行！不能干等着！”林凡把图纸一推，眼神发狠，“咱们在北境也不能闲着！王狗剩！”

　　“俺在！”

　　“你从‘破阵营’里，给老子挑二十个机灵点、水性好的弟兄出来。要绝对可靠，嘴巴严实的。”

　　王狗剩一愣：“侯爷，挑他们干啥？咱们这儿又不打仗，练泅渡啊？”

　　“让你挑就挑，哪那么多废话！”林凡不耐烦地摆手，“挑好了秘密训练，老子自有安排！”

　　他这是要未雨绸缪，准备一支精干的小队，万一江南那边需要人手，或者……万一他有机会亲自南下，身边不能没有用得上的尖兵。

　　与此同时，徐渭在江南的搜寻工作，进展得并不顺利。

　　太湖周边，水网纵横，岛屿星罗棋布，大小码头、渔村、镇甸数不胜数。这里商贸发达，龙蛇混杂，除了官府，还有各种漕帮、盐枭、水匪势力盘踞，关系盘根错节，是个水极深的地方。

　　徐渭带着几个得力手下，扮作收购丝绸和茶叶的商人，沿着太湖周边暗中查访。他们拿着苏晓和小草的画像（根据林凡描述绘制），小心翼翼地向各处的客栈、船家、货栈打听。

　　起初几天，毫无收获。要么是没人见过，要么是语焉不详。直到他们来到一个名叫“胥口”的镇子，事情才有了转机。

　　镇上一家小客栈的老板，对着画像端详了半天，犹豫着说：“这位娘子……瞧着是有点面熟。大概一个月前吧，好像是有这么一位带着个小女娃的娘子，在店里住过一晚。穿着普通，但气度不像寻常村妇，话很少，像是……在躲什么人。第二天一早就雇了条小船往湖里去了，具体去了哪个岛，就不清楚了。”

　　徐渭精神一振，连忙追问细节，又塞了些银钱。老板努力回忆，也只记得那船夫好像姓“何”，是附近“何家坳”的渔民。

　　“何家坳”是太湖边上一个普通的渔村。徐渭带人赶过去，几经周折，终于找到了那个姓何的老船夫。

　　老船夫起初很是戒备，一口咬定没见过，什么都不知道。直到徐渭亮出了代表官府的隐秘令牌（慕容臻特批，便于行事），并承诺绝不牵连他，老船夫才松了口。

　　他确认，一个多月前，确实载过一位带着小女孩的年轻女子，去了湖中心的“缥缈峰”。

　　“缥缈峰？”徐渭皱眉，他知道那是太湖中的一个岛屿，因其时常云雾缭绕而得名，岛上似乎没什么人烟。

　　“是啊，那娘子给了双倍的船钱，只要求送到岛附近，她自己划小艇上去的。”老船夫回忆道，“我还提醒她，那岛上荒得很，听说不太平，偶尔有水匪在那边落脚。可她好像铁了心要去，我也就没多问。”

　　水匪？徐渭的心猛地一沉。

　　“后来呢？您可曾再见过她？或者听说岛上有什么动静？”

　　老船夫摇摇头：“没了。把她们送到地方我就回来了。后来……后来过了七八天吧，我好像远远看到缥缈峰那边有过火光，还有隐约的喊杀声，但隔得远，看不真切，也不敢凑近。这太湖上的事，少打听为妙。”

　　火光？喊杀声？

　　徐渭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苏晓母女上了缥缈峰，随后岛上可能发生了冲突。她们是落入了水匪之手，还是……

　　他不敢再想下去，立刻派人设法打听缥缈峰及周边水域水匪的情况，同时亲自修书一封，将最新情况紧急传回北境给林凡。

　　消息传到北境时，林凡正在校场上盯着他那二十个“秘密小队”进行水下格斗训练。看到徐渭密信的内容，他眼前一黑，差点一头栽进旁边的水塘里。

　　缥缈峰！水匪！火光！喊杀声！

　　每一个词都像一把锤子，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侯爷！”王狗剩和雷豹赶紧扶住他。

　　林凡推开他们，眼睛血红，胸口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从喉咙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备马……老子要去江南！”

　　“侯爷！不可！”雷豹死死拦住他，“徐先生只是说‘可能’，并未证实。您现在是无旨擅离，是重罪，徐大将军绝不会放行，陛下那边也无法交代。”

　　“交代？老子还要跟谁交代？”林凡猛地抓住雷豹的衣领，状若疯魔，“苏晓和小草可能落在水匪手里了，生死不明，你让老子在这里等交代？”

　　“侯爷！冷静！”王狗剩也扑上来抱住他的腰，“您这样去没用啊。江南那么大，您人生地不熟，去哪找？说不定还会打草惊蛇，害了苏姑娘她们。”

　　这句话像一盆冷水，兜头浇在了林凡头上。他猛地僵住，是啊，他现在冲过去，除了暴露自己，让潜在的敌人更加警惕，还能做什么？

　　他无力地松开雷豹，踉跄着后退几步，靠着兵器架才勉强站稳。巨大的无助和愤怒几乎要将他吞噬。

　　就在这时，亲兵来报：“将军，徐大将军请您过去一趟，说是京城有新的旨意到了。”

　　林凡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深吸了几口气，整理了一下衣甲，对雷豹和王狗剩低声道：“刚才的事，烂在肚子里，那二十个人，继续秘密训练，随时待命。”

　　“是！”两人连忙应下。

　　林凡来到徐锐的中军大帐，发现气氛有些不同寻常。徐锐面色沉静，但眼神深处似乎藏着一丝凝重。帐内除了他们，没有旁人。

　　“林将军，坐。”徐锐指了指旁边的座位。

　　“大将军，不知京城有何新的旨意？”林凡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徐锐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着他，忽然问道：“林将军，近日可是有心事？本将看你气色不佳。”

　　林凡心里一凛，难道这老狐狸察觉到了什么？他面上不动声色：“劳大将军挂心，只是偶感风寒，并无大碍。”

　　徐锐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转而说道：“陛下有密旨传来。”

　　他取出一封火漆密信，递给林凡。

　　林凡接过，展开一看，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密旨并非来自慕容臻，而是……高无庸，以先帝托孤老臣和宫内总管的名义发出。

　　信中的内容，更是石破天惊。高无庸在清理永昌伯府遗留文书时，发现了一些线索，指向江南。并非关于苏晓，而是关于……当年陷害小草父亲、导致靖王满门抄斩的旧案。线索隐隐指向了江南的某个豪门望族，并且暗示，这个家族与朝中某些残余势力，以及……太湖一带的某些灰色势力，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信末，高无庸隐晦地提醒林凡，江南水深，牵一发而动全身，让他务必谨慎，没有万全把握，不要轻易涉足，并暗示此事已禀明陛下，陛下自有安排。

　　林凡捏着密信的手，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父亲的血海深仇！苏晓的生死未卜！

　　两件事，竟然都诡异地指向了江南，指向了太湖。

　　这绝不是巧合。

　　他猛地抬起头，看向徐锐。徐锐正平静地看着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里，似乎早已洞悉一切。

　　“徐大将军……这……”林凡声音干涩。

　　徐锐缓缓开口，声音低沉：“林将军，有些事，急不得。陛下年轻，但心思缜密，布局深远。北境需要稳定，江南……也需要合适的时机和方式去解决。你现在要做的，是沉住气，握紧你手里的刀，把它磨得更快。”

　　他走到林凡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有时候，看似按兵不动，反而是最好的进攻。陛下……和我，都在等一个机会。一个能让你名正言顺、雷霆万钧地南下，将恩怨一并了结的机会。”

　　林凡看着徐锐，看着这个一直让他捉摸不透的镇西大将军，此刻仿佛看到了一层迷雾之后，那双与慕容臻隐隐联动、布局天下的眼睛。

　　他忽然明白了。慕容臻和高无庸，甚至可能包括徐锐，他们知道的，远比自己想象的要多。他们不是在阻止自己去江南，而是在为自己铺路，等待一个能将敌人连根拔起的绝佳时机。

　　自己之前的焦躁和冲动，差点坏了大事。

　　林凡深吸一口气，将所有的情绪狠狠压回心底，眼神重新变得冰冷而坚定。他对着徐锐，也像是向着南方的天空，沉声道：

　　“末将……明白了！”

　　“末将，等着！”

　　等着那个，可以挥刀的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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