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迷雾深锁

　　黎明前的微光并未驱散心头的沉重，反而照见了更多错综复杂的谜团。那一夜惊心动魄的监控画面，像一帧帧定格的影像，反复在我们脑海中回放。

　　秦朗的工作效率极高，天刚蒙蒙亮，他已经初步处理好了截取到的账本页面图像。

　　由于拍摄角度、光线和翻页速度的影响，图像大多模糊不清，且多是零碎片段，但经过增强和锐化处理后，我们依然从中解读出了令人触目惊心的信息。

　　一些页面上清晰地列着日期和地名，后面跟着巨额数字，单位是“万”甚至“百万”，支付对象是一些看似与房地产毫无关联的空壳公司或个人代号。

　　另一些页面则记录着更隐晦的内容，用只有内部人才懂的代号标注着“搬迁补偿（实际远低于标准）”、“特殊关系打点费”、“意外处理支出”（后面跟着的金额高得惊人），甚至还有“媒体封口”、“内部疏通”等条目。

　　“看这里，”雷玥指着屏幕上一条被部分遮挡的记录，“日期是去年十月，地点是‘城西机械厂旧改项目’，后面标注‘钉子户李xx，处理费用80万’……”

　　“我记得那个项目，当时确实有个姓李的住户在拆迁过程中‘意外’坠楼身亡，最后被定性为自杀。”

　　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如果这80万就是“处理”李姓住户的费用，那几乎等同于买凶杀人的价码！

　　还有一页的角落，隐约能看到“宁川老街”的字样，后面跟着一个问号和“待评估”的标记，但具体内容看不清楚。这证实了赵黑子早已将贪婪的目光投向了这里。

　　“这些碎片，已经足够拼凑出鼎盛集团涉嫌巨额行贿、非法暴力拆迁、甚至可能牵扯人命的犯罪事实。”

　　秦朗的声音透过加密频道传来，带着冰冷的怒意，“但这还不够。我们需要更完整、更清晰的账本内容，尤其是涉及关键人物和核心交易的记录，才能形成铁证。”

　　而那个神秘的瘦高男人和刀疤刘的突然出现，更是笼罩在真相之上的厚重迷雾。

　　“查到了，”秦朗继续汇报，语气带着一丝困惑……

　　“那个瘦高男人，叫阿成，是鼎盛集团后勤部一个不起眼的电工，入职五年，平时沉默寡言，背景干净。他怎么会接触到核心账本？而且从监控看他操作暗格十分熟练，显然是知情人甚至经手人。”

　　一个普通的电工，掌管着老板的命脉？这太不合常理。

　　“刀疤刘那边呢？他凌晨去负一层做什么？”我追问。

　　“他的行为很反常。”秦朗分析道！

　　“根据电梯和部分通道监控，他是在接到一个电话后，才突然从顶层办公室离开，直奔负一层的。那个电话来自一个无法追踪的预付费号码。他到达负一层后，并没有明确目标，更像是在巡视或者说……搜查？”

　　“他似乎知道可能出了问题，但又不能确定具体是什么。”

　　“内鬼？”林薇脱口而出，“赵黑子集团内部出了问题？”

　　“有人想偷偷销毁账本，被刀疤刘察觉了？”

　　这是一个合理的推测。

　　阿成可能被集团内部某个势力收买或胁迫，试图在赵黑子不知情的情况下销毁账本，而刀疤刘则代表了赵黑子的警觉，及时赶到阻止（虽然并未直接撞见）。

　　但那个内部势力是谁？目的何在？是分赃不均的内讧？还是有人想抓住赵黑子的把柄另作他用？

　　“还有一种可能，”雷玥沉吟道，眼神深邃，“阿成就是赵黑子派去的。”

　　“赵黑子因为老街的事情和我们之前的动作感到不安，想要转移或者再次确认账本的安全，甚至可能起了销毁的心思，所以派了最不起眼的阿成去处理。而刀疤刘的出现，或许是赵黑子不放心！”

　　“又派去监督，或许是另一股势力察觉了赵黑子的意图，故意引刀疤刘前去搅局。”

　　迷雾更深了。

　　赵黑子集团内部似乎并非铁板一块，这既是机会，也意味着更大的不确定性和危险。

　　“无论哪种可能，都说明账本现在极其危险！”

　　我感到一阵心悸，“赵黑子可能已经意识到账本不再安全，他随时可能将其转移，或者干脆销毁！”

　　我们必须加快行动！必须在赵黑子做出决定之前，拿到账本！

　　然而，怎么拿？金鼎大厦经过昨夜一事，戒备必然更加森严……负一层的盲点可能已经暴露或失效。强行潜入无异于自投罗网！

　　“阿成……”

　　雷玥的目光再次聚焦在那个瘦高电工身上，“他是关键。”

　　“如果能找到他，或许能打开突破口。”

　　“他昨晚逃离后，直接回了家，今天请假没上班。”

　　秦朗立刻调出信息，“住处在城北一个老旧小区，独居。我已经在监控他家附近。”

　　“想办法接触他。”雷玥决断道，“林薇，你准备一下，我们需要演一场戏。”

　　“演戏？我喜欢！”林薇立刻来了精神。

　　计划迅速制定。

　　由林薇伪装成调查记者，利用拍到的部分模糊账本信息作为“诱饵”，去接触阿成，试探他的口风，看能否策反他，或者至少获取更多关于账本和集团内部的信息。我和雷玥在外围策应，秦朗提供信息支持和远程监控。

　　这是一个险招。

　　阿成是惊弓之鸟，未必肯开口，甚至可能反向通知赵黑子。

　　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可能快速接近账本的机会。

　　下午，林薇换上了一套略显知性的休闲装，戴着黑框眼镜，背着相机包，按照秦朗提供的地址，来到了阿成居住的小区。那是一个管理松散、人员混杂的老旧居民区。

　　我和雷玥坐在停在小区对面街边的一辆普通轿车里，紧张地注视着小区入口。秦朗则通过入侵小区周边及内部的公共摄像头，为我们提供林薇行进路线的实时画面。

　　“林薇已进入单元楼……正在上楼……到达目标楼层……”秦朗的声音平稳地汇报着。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右手下意识地握紧了车门把手，那无力的感觉在此刻显得如此令人沮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楼道里没有监控，我们无法知道屋内的情况。

　　五分钟……十分钟……

　　就在我们越来越不安时，加密频道里突然传来林薇刻意压低、带着一丝急促的声音：“接触失败！他反应很激烈，把我推出来了！他非常害怕，说什么都不肯谈，还威胁要报警！”

　　果然不行吗？我的心沉了下去。

　　“立刻撤离！”雷玥果断下令。

　　“明白！”林薇回应。

　　然而，就在这时，秦朗的声音陡然变得急促：“注意！一辆无牌面包车刚刚驶入小区！速度很快！停在林薇所在的单元楼下了！车上下来四个人，形象可疑，正在快速上楼！”

　　不好！

　　我和雷玥脸色骤变！是赵黑子的人！他们怎么来得这么快？！是阿成报的信？还是我们一直被监视着？

　　“林薇！快走！有人上来了！”我对着麦克风急喊。

　　“我看到他们了！”林薇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但更多的是临危的冷静，“我在三楼，他们到二楼了！楼梯被堵住了！”

　　“找地方躲起来！或者想办法从另一边下楼！”雷玥快速说道，同时推开车门，“月桐，你留在车里接应！我上去！”

　　“不行！你的腿！”我一把拉住她。雷玥虽然恢复了不少，但快速上下楼和应对突发情况依旧有风险。

　　“顾不上那么多了！”雷玥甩开我的手，眼神锐利如刀，已经从车里钻了出去，动作虽然不如从前迅捷，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绝。她没有用手杖，而是借助墙壁和扶手，快速而无声地朝着小区门口移动。

　　我坐在车里，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腔。右手死死攥着，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多少疼痛，只有无尽的恐惧和无力感。我只能眼睁睁看着雷玥的身影消失在小区门口，而林薇正身处险境！

　　“秦朗！能不能干扰他们？或者报警？”我急声问。

　　“正在尝试干扰他们的通讯！但效果不确定！报警需要时间，而且无法解释我们的行为和信息来源！”秦朗的声音也带着罕见的紧绷。

　　时间仿佛凝固了。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我紧紧盯着单元楼门口，耳朵竖起来，捕捉着加密频道里任何一丝声音。

　　我听到了楼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沉重的敲门声、还有隐约的呵斥声……是那些打手到了阿成家门口？还是已经发现了林薇？

　　然后，我听到了林薇的声音，透过麦克风传来，带着急促的喘息和物体碰撞的声音：“……被发现了！在楼道杂物间……他们在砸门！”

　　我的血液几乎要凝固了！

　　“坚持住！雷玥马上到！”我对着麦克风喊道，声音因为恐惧而变形。

　　就在这时，我看到雷玥的身影出现在了单元楼的侧面！她没有走正门，而是利用楼外老旧的排水管和窗台，如同灵猫一般，正在向上攀爬！她的动作带着一种经历过严格训练才有的精准和效率，完全看不出腿脚不便的样子！三楼……她目标是三楼林薇所在的楼道窗户！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既担心她的安危，又为她的身手感到震撼。这就是雷玥，即使折翼，依旧是那把最锋利的刀！

　　“砰！”一声闷响从耳机里传来，像是门被撞开的声音！紧接着是林薇的惊呼和打斗声！

　　“林薇！”我失声喊道。

　　几乎在同一时间，雷玥的身影猛地从三楼楼道窗户翻了进去！耳机里瞬间传来更激烈的打斗声、男人的痛呼声、以及东西摔碎的声音！

　　混乱持续了不到一分钟。

　　然后，一切突然安静了下来。

　　加密频道里，只剩下粗重的喘息声。

　　“安全。”雷玥的声音率先响起，带着一丝战斗后的平稳，“目标制服。林薇？”

　　“我……我没事……”林薇的声音传来，带着惊魂未定的喘息，“小玥姐……你太帅了……”

　　我瘫软在驾驶座上，浑身都被冷汗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右手因为过度用力而微微痉挛，那股深层的无力感再次清晰地传来，但这一次，混合着一种劫后余生的虚脱和庆幸。

　　她们没事……太好了……

　　“立刻清理现场，带上阿成，按备用方案撤离！”雷玥快速下令。

　　几分钟后，我看到雷玥和林薇搀扶着（或者说挟持着）那个瘦高的阿成，从单元楼的后门快速走出，迅速上了一辆事先准备好的、由秦朗远程安排的网约车，消失在街角。

　　那辆无牌面包车和车上的四个打手，则被暂时反锁在了三楼的杂物间里。

　　一场突如其来的危机，暂时化解。

　　但我知道，风暴已经被彻底引爆。赵黑子很快就会知道阿成失踪，知道有人在对他的核心秘密下手。

　　我们与赵黑子之间的战争，从暗处，转向了明处。

　　接下来的，将是更直接、更残酷的对抗。

　　我发动汽车，按照预定路线离开。透过后视镜，看着那个渐渐远去的老旧小区，心中没有轻松，只有更加沉重的紧迫感。

　　迷雾依旧深锁，但我们已经没有退路。

　　必须在那把达摩克利斯之剑落下之前，拿到账本，给予赵黑子致命一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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