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微光渐亮

　　记者发布会如同一块投入混乱战局的界碑，清晰地划定了……事实与谎言的边界！虽然无法瞬间涤荡所有污浊，但权威媒体的客观报道和我们坚决的法律行动，像一阵强劲的风，吹散了笼罩在我们头顶最浓重的部分阴霾。

　　网络上的舆论风向、开始出现肉眼可见的转变，理性的声音逐渐压过了、无脑的辱骂，那些之前跳得最欢的无良媒体也暂时偃旗息鼓，等待着法律的传票。

　　外部压力的稍减，仿佛也给病房内凝滞沉重的空气带来了一丝微弱的流动。妈妈的状态，出现了一些极其缓慢、却真实可喜的变化。

　　苏医生调整了用药方案，减少了镇静剂的剂量，增加了辅助情绪稳定和改善睡眠质量的药物……妈妈惊醒的次数似乎减少了一些，虽然睡眠依旧很浅，噩梦依旧纠缠，但至少，那种彻夜睁眼到天明的极端情况没有再出现。

　　她开始愿意离开那个床角了。

　　起初只是偶尔，在阳光最好的上午，她会允许王姨或者小雅姐搀扶着，慢慢走到窗边，站在那里，呆呆地望着楼下花园里稀疏的人影和盎然的绿意……她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阳光照在她苍白消瘦的脸上，仿佛给那毫无生气的面容……镀上了一层、微弱的金边。

　　有一次，我尝试着像以前一样，给她梳理有些打结的长发。

　　当我拿着梳子靠近时，她身体本能地僵硬了一下，但没有像之前那样激烈地躲闪或尖叫……我屏住呼吸，动作轻柔得如同羽毛拂过，一下，一下，慢慢地梳理着。

　　她闭上了眼睛，紧绷的身体一点点放松下来，虽然依旧没有回应，但那种默许和接纳，已经让我欣喜若狂。

　　更让我们惊喜的是，她开始对食物表现出细微的兴趣。

　　不再是完全抗拒护士的喂食，当王姨带来她以前最爱吃的、炖得烂烂的冰糖雪梨时，她竟然微微张开了嘴，配合地喝了几小口。虽然吃得很少，但这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进步！

　　“星妍，你看，这是你以前最喜欢的那家老字号买的，甜不甜？”

　　王姨趁着她心情似乎稍好的间隙，小心翼翼地和她说话。

　　妈妈没有回答，但目光似乎在那碗雪梨上停留了一瞬，喉咙轻微地动了一下……这些点点滴滴的变化，如同黑暗中接连亮起的微弱星火，虽然渺小，却真切地照亮了我们前行的道路，给了我们莫大的慰藉和坚持下去的勇气。

　　陈铁山依旧守在外面，但他的方式变得更加……“隐形”。

　　他不再长时间地停留在病房门口，而是更像一个游弋的暗卫，确保安全的同时，尽可能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避免任何可能刺激到妈妈的因素……他会将精心准备的对康复有益的汤水、水果交给护士！

　　会通过我了解妈妈细微的进步，然后沉默地点点头，眼神里是难以掩饰的欣慰和一丝深藏的痛楚。

　　我知道，他心里的结并未解开！

　　妈妈对男性的恐惧，像一堵无形的墙，将他隔绝在外……他只能以这种最笨拙、最沉默的方式，表达着他的守护。

　　这天下午，阳光暖融融的。

　　妈妈在药物的作用下，睡得很沉，呼吸平稳……我坐在床边，拿着那本旧相册，这一次，我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它。

　　第一页，是爸爸妈妈年轻时的合影。

　　爸爸穿着军装，英姿勃发，妈妈依偎在他身边，笑容温婉明媚，眼里有光……那是他们最好的年华，我轻轻抚过照片上妈妈年轻的脸庞，心里百感交集！

　　忽然，我感觉到一道目光。

　　抬起头，发现妈妈不知何时醒了，她正静静地看着我手里的相册，目光落在那个穿着军装、笑容灿烂的年轻男人身上。

　　她的眼神不再是全然的空洞和恐惧，而是泛起了一种极其复杂的、难以解读的情绪——有瞬间的恍惚，有一丝遥远的温暖，但随即，更深的痛苦和悲伤涌了上来，泪水无声地从她眼角滑落！

　　她没有尖叫，没有躲闪，只是静静地看着，流着泪。

　　我心中大震，不敢出声，也不敢有任何动作，生怕打破了这微妙而脆弱的平衡。

　　她就那样看了很久，直到泪水浸湿了枕巾，才缓缓地、极其疲惫地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但我知道，这一次的流泪，与之前恐惧的泪水不同！

　　这是一种哀悼，对逝去的丈夫，对破碎的过往，对她自己被摧毁的人生的一种沉痛哀悼……能够哀悼，意味着她开始感知到“失去”，意味着那些被极端恐惧压抑的情感，正在一点点复苏。

　　苏医生后来告诉我，这是创伤修复过程中可能出现的一个阶段，虽然痛苦，但却是走向愈合的必经之路……她提醒我们，不要试图去安慰或打断，让她充分体验和释放这种情绪，是非常重要的。

　　窗外的夕阳将天空染成温暖的橘红色，余晖透过窗户，洒在妈妈带着泪痕的睡颜上，也洒在那本摊开的、承载着过往美好的相册上。

　　微光，正在一点点变得明亮！

　　虽然前路依然漫长，虽然伤痛依然刻骨！

　　但希望，已经如同这穿透云层的夕照，真实地、温暖地，照了进来……

　　我们，会陪着她，走过这段最黑暗的甬道，直到，重新看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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