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天规铁面 凡尘微光

　　凌霄殿的审判来得很快。

　　没有冗长的争论，没有多余的仪式。玉帝高坐九龙椅，目光如万古寒冰，俯视着殿中跪着的素衣女子。

　　“罪仙杨婵，私动凡心，触犯天条，诞下孽子。削去仙籍，抽去仙骨，压于华山之下，非天地敕令，永世不得出。”

　　声音在空旷的大殿回荡，每个字都像冰锥砸在玉石地面上。

　　杨婵安静地跪着，脸色苍白得像初雪。她没有抬头，只是深深叩首：“罪仙领罚。”

　　站在仙班首列的杨戬，指节猝然发白。他望着妹妹被金甲力士押走的背影，直到那抹素白彻底消失在云海深处。

　　“杨戬。”玉帝的声音再次响起，“凡夫与孽子被魔物所劫，着你司法天神殿全力追查，务必擒杀。”

　　“臣，遵旨。”

　　……

　　与此同时，南瞻部洲一座边陲小镇。

　　时近黄昏，炊烟袅袅。镇子不大，青石板路被岁月磨得光滑，两旁是低矮的瓦房。几个孩童在街角追逐，货郎摇着拨浪鼓叫卖。

　　魔影的身影出现在镇外小路上，黑袍在暮色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他怀中抱着沉睡的沉香，另一只手拎着昏迷的刘彦昌。

　　没有选择深山老林，而是这样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凡人小镇——这是陆林本体的意思。最危险的地方，往往最安全。天庭的眼线会重点搜查荒僻之处，反而容易忽略这等烟火人间。

　　魔影在小镇边缘租下一个小院。院子有些破败，但足够隐蔽，院墙很高，墙角长着青苔。他付给房东一块碎银，足够租上大半年。

　　将刘彦昌放在简陋的床铺上，魔影指尖萦绕着一缕精纯的魔气，点入他的眉心。片刻后，书生悠悠转醒。

　　“婵儿！沉香！”刘彦昌猛地坐起，待看到身旁安然熟睡的儿子，才稍稍松了口气，随即又紧张地看向魔影，“恩公，我妻子她……”

　　“被抓回天庭了。”魔影的声音毫无波澜。

　　刘彦昌的脸色瞬间灰败，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他呆呆地坐在床沿，泪水无声滑落。

　　魔影不再多言，转身走出屋子。他在院中最阴暗的角落盘膝坐下，气息完全收敛，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

　　夜色渐深，小镇渐渐安静下来，只有偶尔的犬吠和更夫敲梆的声音。

　　刘彦昌抱着又开始啼哭的沉香，手足无措。他一个书生，何曾照顾过婴儿？正焦急时，发现灶台上不知何时多了一碗温热的米汤，旁边还放着个小小的木勺。

　　他愣了片刻，望向院中那道模糊的黑影，深深一揖。

　　接下来的日子平淡如水。

　　刘彦昌给自己改名叫刘玺，在镇上学堂找了个抄书的活计。工钱微薄，但足够父子二人糊口。他学着劈柴、生火，给沉香喂米汤。笨拙，却认真。

　　沉香一天天长大，会笑了，会爬了，会咿咿呀呀地叫“爹爹”。这孩子格外安静，一双眼睛黑得发亮，偶尔会盯着天空发呆，不知在想什么。

　　魔影始终守在院中，像一道沉默的影子。他从不与刘彦昌交谈，但每当沉香生病，或者米缸见底时，总会有需要的药材或银钱悄悄出现在门口。

　　一日黄昏，阿七悄悄溜进院子。她现在已经不怕魔影了——虽然他还是冷冰冰的，但从不会伤害她。

　　“魔影师尊，”她小声说，“我刚才在街上听说，最近附近仙人的痕迹。”

　　魔影闭目调息，没有任何反应。

　　阿七撇撇嘴，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几块桂花糕。她轻手轻脚地放在屋前的石阶上，对着从窗缝里偷看的刘彦昌做了个“嘘”的手势，又悄悄溜走了。

　　这样的日子一晃就是三年。

　　沉香已经会满院子跑了，最喜欢追着蝴蝶玩耍。刘彦昌的鬓角却早早生了白发，夜深人静时，常对着一盏孤灯出神。

　　这天夜里，魔影突然睁开双眼。他感知到一道强大的神识扫过小镇，在天上盘旋许久才离去。是杨戬的人。

　　次日清晨，刘彦昌发现院门上多了一道浅浅的刻痕，像是不经意划伤的。他若有所思，当天就去辞了学堂的活计，带着沉香搬到了镇子另一头更破旧的小屋。

　　新的住处靠近染坊，整日飘着靛蓝的味道。刘彦昌在染坊找了个记账的活，沉香则和其他工人的孩子一起在染缸边玩耍，小脸上常沾着颜料。

　　魔影依然在暗处守护，只是更加隐蔽。有时是巷口的乞丐，有时是路过的货郎，从不以真面目示人。

　　阿七还是经常来，每次都带些小玩意儿——一个拨浪鼓，几块饴糖，或者一本破旧的《三字经》。她教沉香认字，给他讲市井传说，却从不提起天上的事。

　　一天，沉香在玩耍时不小心摔破了膝盖，哇哇大哭。阿七急忙跑去买伤药，却在药铺门口撞见一个白衣书生。那人腰间佩剑，气度不凡，淡淡地瞥了她一眼。

　　阿七心里一紧，连忙低头走开。回到小屋后，她把这个细节告诉了魔影。

　　“是太白金星座下的仙童。”魔影只说了这一句。

　　当晚，刘彦昌就带着沉香再次搬家。这次他们住进了一条死胡同的最深处，邻居是个耳背的孤寡老人。

　　岁月在搬迁中悄然流逝。沉香七岁那年，已经能帮父亲记账了。他算盘打得极快，字也写得端正，镇上的商户都夸刘记账户生了个好儿子。

　　只有夜深人静时，沉香才会缠着父亲问：“爹，别人都有娘亲，我娘呢？”

　　刘彦昌总是摸摸他的头，望着窗外的月亮：“你娘去了很远的地方。”

　　“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等你长大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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