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4章 灯芯炼金骨 拳意镇山河

　　幽谷不知岁月，唯见草木枯荣。

　　自从那日丹田破碎、法力尽失后，沉香便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山谷中住了下来。没有了腾云驾雾的神通，没有了呼风唤雨的法术，他仿佛真的变回了一个凡人。

　　第一年，是炼狱。

　　陆林封印了周围所有的灵气波动，不许沉香吸纳半点天地元气。他扔给沉香的，只有那柄半废的开山神斧——的斧柄。

　　“挥动它。”陆林坐在溪边的青石上，手里拿着一卷道经，头也不抬地说道，“每日一万次。少一次，便不用吃饭了。”

　　那斧柄乃是神铁所铸，重逾千钧。若是以前，沉香单手便能舞得虎虎生风，可如今他丹田已废，纯靠肉身力量，提起它都觉得手臂酸麻。

　　沉香没有废话，他甚至连多余的表情都没有。他默默地走到空地上，双手握住斧柄，咬牙，提气，挥动。

　　一下，两下，三下……

　　汗水很快浸透了衣衫，肌肉开始痉挛，虎口再次崩裂，鲜血顺着黑沉沉的铁柄滑落。

　　一百下，一千下……

　　从清晨到日暮，山谷中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铁柄划破空气的呜咽声。

　　每当他精疲力尽，感觉身体要散架的时候，骨髓深处就会传来一阵钻心的痒和痛。那不是伤痛，那是蛰伏在骨骼深处的九转金丹药力，在极度的压榨下，一丝丝地渗出来，贪婪地修补着受损的肌体。

　　陆林冷眼旁观，从未出手相助。他要的，就是要把这小子的每一寸骨头都敲碎了，再利用那股药力重新长出来。

　　春去秋来，寒暑交替。

　　那个曾经动不动就咆哮、眼中满是戾气的少年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默寡言、眼神如深潭般幽静的青年。他的皮肤晒成了古铜色，肌肉线条不再夸张，却紧致得如同绞紧的钢缆。

　　他挥动斧柄的速度越来越慢，但每一击所带起的风压，却越来越重。到后来，他随手一挥，竟能在空气中打出一声沉闷的气爆。

　　“那是‘力’的本质。”

　　这一日，陆林终于放下了手中的道经，看着赤裸上身、大汗淋漓的沉香，微微颔首，“你体内的药力已经‘醒’了，但还不够。它们只是散兵游勇，你需要把它们熔炼成一支令行禁止的铁军。”

　　沉香停下动作，胸膛剧烈起伏，那一双眸子看向陆林，沉静中透着渴望：“前辈，该如何做？”

　　陆林手腕一翻，那盏沉寂已久的宝莲灯浮现在掌心。

　　“你之前无法驾驭它，是因为心浮气躁，且法力驳杂。如今你丹田已碎，反倒没了那些束缚。”陆林指着灯芯处那一点豆大的七彩火焰，“这灯芯之中，自成一方‘造化乾坤’。里面的‘仁慈之火’，虽不似老君的六丁神火那般霸道，却拥有着天地间最强的‘重塑’与‘融合’之力。”

　　“进去。”陆林看着沉香，“把你骨头里的药力，彻底炼化成你自己的血肉！什么时候你能凭肉身抗住灯芯的灼烧，什么时候就算成了。”

　　沉香看着那簇看似微弱、实则蕴含恐怖高温的灯火，没有丝毫犹豫。

　　“晚辈遵命。”

　　此时的他，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若是连这点火都扛不住，何谈去面对杨戬？

　　陆林法诀一掐，宝莲灯光芒大放，瞬间将沉香吸入其中。

　　第二年，是熔炉。

　　灯芯世界，是一片七彩的火海。这里的火不烧皮肤，却专烧骨髓神魂。

　　沉香盘坐在火海中央，并没有运功抵抗，而是彻底放开了身心，任由那七彩火焰钻入体内。

　　痛！

　　那种痛楚，就像是无数把钝刀子在刮骨头，又像是将全身的血液煮沸。

　　“啊——！”

　　即便是如今心性坚韧的沉香，也忍不住发出了低沉的嘶吼。

　　随着火焰的煅烧，他体内那些原本潜伏在深处的金色药力，终于被彻底逼了出来。它们在经脉断裂的废墟上奔腾，与沉香的血肉、筋膜、骨骼发生着奇妙的化学反应。

　　原本凡胎的骨骼，在金丹药力和宝莲灯火的双重作用下，开始泛起淡淡的金玉之色；血液变得粘稠沉重，每一滴都蕴含着磅礴的能量；断裂的经脉并未重续，因为他已经不再需要经脉了——他的每一寸血肉，都成了储存力量的丹田！

　　这就是《九转玄功》的真谛——肉身成圣，万法不侵！

　　这一炼，便是整整一年。

　　当沉香再次从宝莲灯中走出时，他身上的衣服早已化为飞灰。他赤裸的身躯上流转着一层温润如玉的宝光，轻轻一握拳，周围的空间竟隐隐出现了细微的扭曲。

　　他站在那里，明明没有任何法力波动，却给人一种面对太古凶兽般的压迫感。

　　陆林看着此时的沉香，眼中闪过一丝满意。这块顽石，终于被雕琢出了璞玉的模样。

　　“力量有了，但还缺一样东西。”

　　陆林站起身，随手折了一根树枝，轻轻一抖，树枝便如神剑般笔直，“空有一身蛮力，打不到人也是枉然。接下来的日子，我陪你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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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年，是磨砺。

　　幽谷之中，每日都会响起沉闷的碰撞声。

　　陆林压制了修为，不动用任何神通法术，单凭太乙金仙的眼界和对力量的入微掌控，给沉香喂招。

　　起初，沉香根本摸不到陆林的衣角。他空有一身足以崩山裂地的力量，却每每打在空处，那种有力无处使的憋屈感让他几欲吐血。陆林手中的树枝就像是长了眼睛，总能在他力量最薄弱、旧力已尽新力未生之时，狠狠抽在他的关节、穴位上。

　　“太慢！”

　　“意图太明显！”

　　“力量是用来的，不是用来炫耀的！收回去！”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看我的心！”

　　陆林的呵斥声伴随着树枝的抽打声，成了这一年山谷的主旋律。

　　沉香一次次被打倒，又一次次爬起来。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盲目出拳，他开始思考，开始观察，开始学习如何预判，如何藏拙，如何将全身的力量凝聚在一点爆发。

　　他学会了像风一样呼吸，像山一样沉稳，像火一样爆发。

　　他开始尝试将《九转玄功》的霸道与宝莲灯的“守护”之意融合。他的拳头不再仅仅是为了杀戮，更是为了守护心中的那份执念。

　　渐渐地，他能躲开陆林的一两下了。

　　再后来，他能逼得陆林不得不移动脚步了。

　　直到三年期满的那一日。

　　深秋，落叶萧萧。

　　沉香赤膊站在溪水中，神情古井无波。他对面的陆林，依旧手持那根早已换过无数次的树枝。

　　“最后一课。”陆林淡淡道，“攻过来，别留手。”

　　“得罪了，前辈。”

　　沉香话音未落，人已消失。

　　快！快到了极致！单纯肉身爆发出的速度，竟在空气中拉出了一道残影！

　　“轰！”

　　一拳轰出，空气炸裂，简简单单的一记直拳，却仿佛蕴含着泰山压顶之势，封死了陆林所有的退路。

　　陆林眼中精光一闪，手中树枝轻点，直刺沉香手腕。这一招“四两拨千斤”他用了无数次，每一次都能轻易化解沉香的攻势。

　　但这一次，变了。

　　就在树枝即将点中的瞬间，沉香的手腕极其诡异地一抖，那一拳的劲力竟然在半空中凭空转折，化刚为柔，如同一条滑腻的游蛇，顺着树枝缠绕而上，直取陆林中宫！

　　这是对力量掌控达到入微之境的表现！

　　陆林嘴角勾起一抹笑意，也不再用巧劲，变指为掌，同样一掌拍出。

　　“砰——！！！”

　　拳掌相交。

　　一股肉眼可见的气浪以两人为中心，轰然向四周扩散！溪水瞬间断流，被震飞至半空，化作漫天水雾！周围的数十棵参天古树，在这股劲气的冲击下，齐齐拦腰折断！

　　两人脚下的青石瞬间化为齑粉，地面塌陷出一个深坑。

　　一触即分。

　　沉香倒退了十几步，每一步都在地上踩出一个深深的脚印，脸色潮红，显然气血翻腾。

　　而陆林，也向后退了半步。

　　虽然只是半步，但这半步，意味着沉香已经有了正面撼动强者的资格！

　　陆林扔掉了手中已经震成粉末的树枝，看着眼前这个已经彻底长成、气度沉稳如岳的青年，眼中露出了毫不掩饰的欣慰。

　　“三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

　　陆林负手而立，青衫在劲风中猎猎作响。

　　“沉香，你出师了。”

　　沉香缓缓收敛了周身澎湃的气血，那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瞬间消失无踪，他又变回了那个看似普通的青年。

　　他走到陆林面前，双膝跪地，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

　　“多谢前辈再造之恩！”

　　这一次，他没有哭，声音平稳而有力。因为他知道，眼泪救不了母亲，唯有手中的拳头，和心中的灯，才能劈开那座压在心头的大山。

　　陆林扶起他，看着华山的方向，目光深邃。

　　“去吧。你现在的身体，就是最强的兵器；你的心，就是最利的斧刃。”

　　“那把劈天神斧，不在别处，就在你这三年的苦修里，就在你这破而后立的骨血之中。”

　　“去拿回属于你的东西，去劈开那陈旧的天规。”

　　沉香站直了身子，目光越过千山万水，落在了那座遥远而巍峨的山峰上。

　　三年的沉淀，三年的折磨，三年的苦修。

　　那个曾经只会哭喊着要娘的孩子死了。

　　现在的他，是真正能够背负起“救母”二字的——刘沉香！

　　“是，师尊。”

　　沉香转身，一步步走出山谷。每走一步，他身上的气势便强盛一分，当他走出谷口时，整个人已如同一柄出鞘的绝世神兵，锋芒毕露，直指苍穹！

　　华山，我来了。

　　杨戬，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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