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归家之路

　　雨水似乎成了鹿海市永恒的背景音。

　　冰冷、粘稠。

　　冲刷着污秽，却也掩盖着逃亡的踪迹。

　　云诗背着用破旧床单简单包裹、依旧在昏睡中的云雅。

　　每一步都踩在泥泞和积水中，发出沉重而急促的声响。

　　他的身体依旧虚弱。

　　全凭一股不肯倒下的意志在支撑。

　　胸口处，那只刚刚被命名为“云煌”的苍蓝色幼龙紧紧抓着他的衣襟。

　　小巧的龙首警惕地转动着，感知着周围的一切。

　　它消耗同样巨大，周身闪烁的电弧变得微弱。

　　但那双眼瞳依旧明亮，守护着它的契约者。

　　脑海中，璃鸢提供的导航路线如同一条清晰的蓝色光带。

　　指引着他在迷宫般的下城区巷道中穿行。

　　【左转，进入前方废弃管道，直线穿行300米。执法队的区域封锁网络正在形成，这是唯一的薄弱点。】璃鸢的声音冰冷而高效，【你的生命体征持续降低，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点进行休整和治疗。】

　　云诗没有回应。

　　只是咬着牙，按照指示钻进了那条散发着浓重铁锈和腐烂气味的巨大管道。

　　黑暗和湿滑让他几次险些摔倒。

　　但他死死护住背上的妹妹和怀里的云煌，艰难前行。

　　他要去找陆清风。

　　这是他此刻唯一能想到的、或许可以信任并给予帮助的人。

　　管道尽头，是一处堆满废弃轮胎和机械残骸的角落。

　　后面隐藏着一间用破烂金属板勉强搭成的窝棚。

　　云诗喘着粗气，用力拍打着冰冷的金属板。

　　“清风！陆清风！开门！是我，云诗！”

　　窝棚内一阵窸窣作响。

　　金属板被猛地拉开一条缝隙，露出一双警惕而锐利的眼睛。

　　当看清门外狼狈不堪的云诗时，那双眼睛瞬间瞪大。

　　“我操！云诗？！你他妈……你这是怎么回事？！”

　　陆清风一把将云诗拉进狭小却相对干燥的窝棚内，迅速关上门。

　　他看着云诗苍白如纸的脸色、浑身湿透的狼狈。

　　以及背上昏睡的云雅。

　　最后目光死死定格在那只正对他龇牙、发出威胁性低鸣的云煌身上。

　　“这……这他妈是什么玩意儿？！”陆清风指着云煌，声音都变了调。

　　“没时间解释了，清风。”云诗将云雅小心地放在一堆相对干净的旧帆布上。

　　自己则虚脱般地滑坐在地，剧烈喘息着。

　　“我犯事了，大事。杀了黑鼠帮的人，还有……三个执法队员。”

　　窝棚内瞬间死寂。

　　陆清风脸上的表情凝固了。

　　他张大了嘴巴，看着云诗，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

　　“你……你小子……”陆清风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剧烈的颤抖。

　　“你他妈真是……逆了天了！执法队你都敢杀？！

　　你知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全城通缉！不死不休！你……”

　　他猛地抓住云诗的衣领，眼中充满了血丝。

　　云诗任由他抓着，眼神疲惫却坚定地看着他：

　　“我知道。但我没得选。他们要把小雅和我……还有云煌，一起带走。进了裁决所，我们绝无活路。”

　　他抬手，轻轻摸了摸因为陆清风的激动而更加警惕、周身开始迸发细碎电芒的云煌。

　　“别紧张，他不是敌人。”然后看向陆清风，“它叫云煌，是我的……幻兽。”

　　“幻兽？！”陆清风像是被烫到一样松开手，连退两步，再次震惊地看向云煌，“你……你成了幻兽师？！你不是灰色基座吗？！这怎么可能？！”

　　【跟他废话什么！时间紧迫！】璃鸢不耐的声音在云诗脑中响起，【告诉他，要么一起走，要么就此别过，让他自己决定！】

　　云诗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看着陆清风：

　　“清风，我现在需要帮助。我要带小雅离开鹿海市，但靠我一个人做不到。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走？”

　　陆清风的脸色变幻不定。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

　　他看着虚弱不堪的云诗。

　　看着昏睡中眉头紧锁的云雅。

　　又看了看那只神秘的、散发着危险气息的蓝色小龙。

　　最终，他一跺脚，脸上露出一股豁出去的狠劲：

　　“操！老子真是上辈子欠你的！等着！”

　　他转身在窝棚角落一阵翻找。

　　拖出一个沉重的、满是油污的背包。

　　快速将一些工具、几管能量棒、一个水壶塞进去。

　　最后拿出一把保养得不错的、带有简陋能量回路的匕首插在腰后。

　　“走！”他一把将背包甩到肩上。

　　然后不由分说地蹲下身，“把小雅给我，你他妈现在这鬼样子，自己走路都够呛！”

　　云诗没有拒绝。

　　小心翼翼地将云雅转移到陆清风背上，用布带固定好。

　　“谢了，兄弟。”云诗轻声道。

　　“少他妈废话！”陆清风骂了一句，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往哪走？”

　　“东边。”云诗根据璃鸢的导航，指向雨幕的一个方向，“去废弃的工业园。”

　　“东区工业园？那里狗都不去！你去那儿干嘛？”陆清风虽然疑惑，但脚下不停。

　　云诗抱起恢复了些许力气、自己悬浮起来的云煌，紧随其后：

　　“去了……你就知道了。”

　　接下来的路途更加艰难。

　　雨越下越大。

　　执法队的空中巡逻梭车偶尔低空掠过。

　　三人一龙凭借着对下城区地形的熟悉和璃鸢的精准预警。

　　一次次险之又险地避开搜索。

　　在废墟、巷道和地下排水网络中穿梭。

　　云煌似乎也明白情况的危急。

　　它收敛了自身大部分的能量波动。

　　只是乖巧地跟在云诗身边。

　　偶尔用脑袋蹭蹭他。

　　传递过一丝微弱的、带着安抚意味的雷系能量。

　　不知过了多久。

　　当天空泛起一丝鱼肚白，雨势稍歇时。

　　他们终于穿越了混乱的下城区，抵达了东部区域的边缘。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被高耸锈蚀铁丝网围起来的广阔区域。

　　铁丝网后，是无数庞大、沉默、如同钢铁巨兽骸骨般的厂房和建筑。

　　导航的蓝色箭头，笔直地指向这片工业废墟的最深处。

　　“就是这里了。”云诗喘着气，看着眼前荒凉的景象。

　　“你确定是这儿？”陆清风皱紧眉头，“这里面除了变异老鼠和锈蚀的机器，还能有什么？”

　　【沿着中央主干道向前三公里，目标地点位于原云氐科技总部园区。防御系统处于低功耗休眠状态，尝试以血脉波动进行激活。】璃鸢指示道。

　　云诗没有解释。

　　只是按照指引，找到一处被暴力撕开的铁丝网破口，率先钻了进去。

　　陆清风背着云雅，迟疑了一下，也跟了进去。

　　园区内部更是破败。

　　道路开裂，杂草丛生。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铁锈和机油混合的沉闷气味。

　　云煌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有些不适，发出低低的呜咽。

　　沿着宽阔但破损的主干道深入。

　　周围的建筑愈发宏伟，也愈发死寂。

　　终于，在穿过一片如同广场般的空地后。

　　一座极其庞大、造型带着旧世界科技感与某种奇异流线型结合的建筑群出现在视野尽头。

　　它如同一个匍匐在地的钢铁巨兽。

　　虽然外表布满了岁月的痕迹和锈蚀。

　　但整体结构看起来却异常完整。

　　最引人注目的是，在这片建筑群的正前方。

　　矗立着一座巨大的、已然黯淡的徽记雕塑。

　　那是一个复杂的、由星辰、齿轮与某种类似dNA螺旋结构组成的图案。

　　下方是几个斑驳剥落、却依旧能辨认出轮廓的大字：

　　云氐星渊科技有限公司

　　看到这个名字的瞬间。

　　云诗的心脏猛地一跳！

　　一股难以言喻的、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涌了上来。

　　云氐……这是他父母的姓氏！

　　陆清风也看到了那标志和名字。

　　他猛地停下脚步，瞪大了眼睛。

　　看看那宏伟却破败的公司总部。

　　又看看身边神色复杂的云诗。

　　结结巴巴地道：

　　“云…云氐？云诗……这…这该不会是你家……”

　　就在两人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发现而震惊失神之际——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仿佛直接作用于灵魂的能源启动声，从脚下深处传来！

　　紧接着。

　　众人面前那片看似空无一物、布满裂纹的广场地面。

　　突然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

　　数十个隐藏在暗处的、碗口粗细的幽蓝色炮口瞬间从地面和周围的建筑残骸中探出！

　　冰冷的红色瞄准激光如同蜂群。

　　瞬间锁定在了闯入的三人一龙身上！

　　一股令人窒息的能量威压弥漫开来。

　　“警告！”

　　“检测到未知生命体及高能反应单位闯入最高警戒区域！身份识别失败！”

　　“威胁等级判定：极高！‘铁幕’防御协议启动！准备执行净化程序！”

　　一个冰冷、毫无感情的电子合成音在空旷的广场上空回荡。

　　陆清风脸色煞白。

　　下意识地挡在了云诗和云雅身前。

　　拔出了腰后的匕首。

　　云煌也感受到了致命的威胁。

　　猛地飞到云诗身前。

　　张开双翼。

　　尽管身体微小，却发出了充满威慑力的咆哮。

　　周身雷光再次开始凝聚！

　　云诗心头巨震。

　　但他强忍着没有后退。

　　而是按照璃鸢最后的提示。

　　强行集中精神。

　　试图去感应、去激发那所谓的“血脉波动”。

　　就在那些炮口能量汇聚的光芒越来越盛，即将发射的前一秒。

　　一道柔和的白光突然从主建筑的大门上方投射而下。

　　精准地笼罩住了云诗。

　　光线在他身上快速扫描着。

　　那冰冷的电子音戛然而止。

　　所有的瞄准激光瞬间熄灭！

　　探出的炮口也迅速收回地面和掩体。

　　弥漫的能量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

　　紧接着。

　　那道白光在云诗面前汇聚。

　　形成了一个约一米高、造型简洁到极致、泛着金属冷光的机器人全息影像。

　　它的核心处，一枚复杂的、如同神经网络般缓缓旋转的魂晶图案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影像对着云诗，做出了一个标准且一丝不苟的躬身礼。

　　“深层基因序列扫描完毕。灵魂波动烙印比对通过。权限确认。”

　　“欢迎回家，云诗少爷，云雅小姐。”

　　电子音依旧冰冷。

　　但其中蕴含的意味已截然不同。

　　那是绝对的服从。

　　与跨越了漫长时光后，终于等到归人的……平静。

　　陆清风彻底石化在原地。

　　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

　　手中的匕首“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他看着那恭敬的全息影像。

　　又看看身边同样有些发懵的云诗。

　　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我操……云诗这小子……他妈到底是什么来头？！

　　云诗看着眼前恭敬的机器人影像。

　　又抬头望向那宏伟的、印刻着父母姓氏的公司总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与暖流交织着涌上心头。

　　家……

　　这里，似乎真的是他和妹妹可以暂时喘息的地方。

　　“A1，”云诗叫出了璃鸢刚刚传输给他的智能总管的名字，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沙哑，“带我们进去。”

　　“指令已确认。请随我来，少爷，小姐，以及……客人们。”

　　A1的影像再次躬身。

　　随后转身。

　　引领着震惊未消的三人。

　　以及好奇打量着机器人影像的云煌。

　　踏入了那扇缓缓开启的、通往未知与可能的金属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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