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善恶天的冰封

　　阿弃的魂魄从冰冷的河水中剥离，带着浸透骨髓的寒意，浑浑噩噩地飘荡。她感觉不到时间，也感觉不到方向，只有母亲最后那张麻木的脸和村民们如释重负的表情，如同烙印，刻在魂体深处。

　　不知过了多久，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传来，将她拽入一片混沌虚无的空间。这里没有天地，只有无尽的灰蒙，以及前方那座若隐若现、散发着威严与审判气息的巨大石门——善恶天。

　　石门缓缓开启，露出后面幽深莫测的通道。

　　阿弃的魂魄本能地战栗起来。前两世经过这里时承受的雷劫之苦，似乎还在魂体中隐隐作痛。但这一次，她心中更多的是死寂般的麻木。

　　她飘入通道。

　　预想中的炽热雷霆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仿佛能冻结时空的寒冷！

　　“嗡——”

　　一道惨白的光芒闪过，那不是雷电，而是一道凝聚到实质的冰雷！它无声无息地劈在阿弃的魂魄上。

　　“啊——！”

　　阿弃发出无声的惨嚎。没有灼烧感，只有一种仿佛连思维都要被冻僵的极致寒冷！冰雷在她魂体上炸开，瞬间蔓延开无数蛛网般的冰晶，她的魂魄表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覆盖上一层厚厚的、幽蓝色的坚冰！

　　这冰，不仅冻结魂体，更直接侵蚀她的意识。

　　冰冷的触感，让她瞬间回到了被推入河水的那一刻，母亲那双冰冷麻木的手…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道冰雷接踵而至，如同寒冬暴雪，疯狂地倾泻在她身上。

　　每一道冰雷，都带着一种奇异的“意象”。

　　一道冰雷炸开，她“看到”父亲林老三厌恶地转过头去，冰冷的背影…

　　又一道冰雷落下，她“听到”全村孩子用石头丢她，嘴里喊着“灾星滚开”，那些童稚的声音却带着刺骨的恶意…

　　冰雷不断，场景切换。

　　王神婆挥舞着桃木剑，眼神狂热而冰冷…

　　村民们举着火把，面孔扭曲，喊杀声震天…

　　最后，定格在母亲张氏那张流着泪，却无比麻木，亲手将她推下河心石的脸…

　　这些由至亲和群体带来的冰冷记忆、绝望瞬间，被冰雷的力量无限放大，一遍又一遍地在她灵魂中重演、冻结！

　　她的魂魄被厚厚的、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玄冰彻底包裹，变成了一尊冰雕，悬浮在善恶天的通道中。连灵魂核心那点微弱的混沌金光，其流转都变得极其缓慢，仿佛要被这极寒永远封印。

　　了尘和冥王悬浮在善恶天之外，冷漠地注视着。

　　“此世淬炼，旨在冰封其心。”了尘缓缓道，“亲情之暖，群体之依，皆为此寒毒所克。”

　　冥王点头：“混沌本源在此极寒中，倒是愈发凝练纯粹了。只是这代价…”

　　“代价？”了尘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残忍的弧度，“正是我等所需。对‘亲’与‘群’的恐惧与不信任，将如这冰封一般，根植其魂，成为下一世‘怨憎’的最佳温床。”

　　“冰封其魂，冻结其情。”了尘缓缓道，“此世对‘亲’与‘群’的绝望，已深入本源。”

　　冥王点头：“善。这冰雷淬炼，比烈火焚身更甚。烈火催生反抗，而极寒…只会带来死寂与永恒的戒备。”

　　就在他们认为蚀月的灵魂即将被彻底冰封，意识完全沉沦时——

　　那被厚重玄冰包裹的灵魂核心深处，那点一直顽强闪烁的混沌金光，在承受了仿佛无穷无尽的冰雷轰击、体验了极致的情感冰冷后，非但没有熄灭，反而在绝对的“冷”与“静”中，发生了一种奇异的变化！

　　它不再试图冲撞，不再散发微热抵抗寒冷。它开始以一种更内敛、更坚韧的方式，吸收这极寒！

　　幽蓝色的冰晶能量，一丝丝，一缕缕，被那点金光缓慢而坚定地吞噬、融合。金光本身没有变得明亮，反而颜色更加深邃，质地更加凝实，质地如玄铁，冰冷，坚硬，不可摧折！

　　包裹着魂体的外部玄冰开始出现细微的裂痕，并非由内而外的爆发力震开，而是因为内部核心变得更加致密、更加沉重，自然而然产生的压迫！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了尘和冥王同时色变！

　　“咦？”冥王发出一声轻咦。

　　“怎么回事？！”冥王眼中闪过一丝惊疑，“混沌本源竟在主动吞噬善恶天的法则之力？！”

　　了尘死死盯着那不断变薄的冰层，以及冰层下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凝实的魂体，脸色首次变得凝重无比：“不对…这不是抵抗…这是…同化！它在利用这极寒淬炼自身！”

　　他们原本是想用这冰寒冻结蚀月的情感，磨灭她对温暖的渴望。

　　却万万没想到，混沌本源的本质，是包容，是演化，是吞噬万物化为己用！极致的寒冷，反而成了一种另类的“养分”，刺激了本源深处那属于“蚀月”的、凌驾于法则之上的凶性！

　　了尘眼中也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化为更深的算计：“果然…混沌包容万物，连这极致的情感之冰也能化为己用么？很好，越是如此，淬炼出的道果才越是完美。”

　　“咔嚓…咔嚓…”

　　裂痕越来越多，越来越密。

　　最终，“嘭”的一声轻响，包裹阿弃魂魄的厚重玄冰彻底碎裂，化作漫天晶莹的冰粉，消散在善恶天的通道中。

　　阿弃的魂魄重新显现。

　　她的魂体看起来比之前更加凝实，却通体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那双魂体眼眸深处，不再有茫然，不再有痛苦，只有一片亘古不化的冰原，以及对“亲情”、“群体”这些字眼根深蒂固的、刻入本能的不信任与恐惧。

　　她冷冷地看了一眼善恶天尽头的出口，没有任何留恋，径直飘了出去，向着那座熟悉的奈何桥，向着那碗注定要喝的孟婆汤，向着下一个被安排好的、充满“怨憎”的轮回。

　　冥王看着那散发着寒气的魂魄远去，淡淡道：“下一世，该让她体会‘求不得’与‘爱别离’了。”

　　了尘颔首，指尖已然开始拨动因果之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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