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他在哪里！

　　当白家的马车驶离林家宅邸，融入暮色渐深的道路时，在柳江镇的中心广场，却是另一番令人心悸的景象。

　　亚尔林·霍克站在柳江镇中心广场的边缘，如同被钉在了原地。

　　冰冷的夜风吹拂着他花白的头发，带来刺骨的寒意，却远不及他此刻心中翻涌的惊涛骇浪。

　　他浑浊但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眼前这片被诡异死寂笼罩的广场。没有声音。

　　没有交谈。

　　甚至没有呼吸的起伏。

　　只有人。密密麻麻的人。柳江镇的居民们。

　　他们如同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木偶，僵硬地站立着，低垂着头颅，双目空洞无神，仿佛灵魂已被抽离。他们的身体微微颤抖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某种更深层、更令人不安的僵硬。他们错落地围绕着广场中央那座古老的、刻满风蚀痕迹的“守望者”石像，像一群沉默的朝圣者，又像……一群等待献祭的羔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气息，仿佛连光线都被冻结、扭曲。这不是自然的寒冷，而是某种黑暗力量渗透后留下的亵渎印记。

　　亚尔林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冰冷的刺痛。他在那些呆滞的面孔中，看到了太多熟悉的人。

　　卖鱼的胖大婶玛格丽特，此刻她圆润的脸上毫无生气，手里还紧紧攥着一条早已冻僵的鳕鱼。

　　水果摊的小伙子陈小五，那个总是咧嘴笑、活力四射的小伙子，现在像一尊蒙尘的蜡像，眼神空洞地望着脚下。

　　亚尔林的目光猛地一凝——“暖炉”餐馆的老板娘玛莎，她不似往日充满精神与活力，只剩下一个僵直、沉默的轮廓。

　　‘玛莎？！’亚尔林的心猛地一沉，他瞳孔骤缩，急切地在人群中搜寻，目光扫过一张张麻木的脸。

　　玛莎在这里……那凯尔呢？

　　他的目光更加焦灼，在人群中反复确认。没有！没有那个熟悉的小身影！凯尔不在这里！

　　一股混杂着庆幸和更大恐慌的情绪瞬间涌上心头。庆幸的是，凯尔没有被卷入这可怕的景象；恐慌的是，凯尔在哪里？他安全吗？还是……落入了更可怕的境地？

　　就在他因为这短暂的发现而心神稍松一口气的刹那——

　　“呵呵呵……老家伙，看够了吗？”

　　一个如同砂纸摩擦玻璃般尖锐、带着浓浓戏谑和恶意的声音，毫无征兆地在他身后响起，近在咫尺！

　　亚尔林浑身汗毛倒竖，猛地转身！只见一个身影如同鬼魅般从钟楼阴影的更深处“浮现”出来。正是之前追击他、在哨塔废墟交手过的那个幽溟教徒！脸上带着狰狞的疤痕，此刻正咧着嘴，露出一个残忍的笑容，猩红的瞳孔在暮色中闪烁着不祥的光芒。

　　“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亚尔林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他握紧了藏在袖中的炼金短杖，杖尖隐隐有微弱的火元素光芒在凝聚，“把这些人变成这样……你们有什么目的？！”

　　“目的？”疤痕男嗤笑一声，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狂热和优越感，“愚昧的蝼蚁，怎配理解吾等宏愿？此乃‘混沌之种’播撒前的静默，是‘原初之夜’降临前的序曲！尼克苏尔大人的意志将穿透亘古的沉眠，而这些……”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下方广场上那些沉默的“木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扭曲的虔诚，

　　“……这些卑微的容器，将成为承载‘永寂’的基石！他们的存在，他们的‘熄灭’，将化作滋养黑暗的沃土，迎接吾主自深渊归来的荣光！这是他们的荣幸！”

　　亚尔林听得一头雾水，什么“混沌之种”、“原初之夜”、“尼克苏尔”？这些名字他闻所未闻，但话语中那股要将一切生机拖入永恒黑暗的疯狂意志，却让他遍体生寒。

　　亚尔林强压下心头的惊骇和翻涌的怒火，身体如同绷紧的弓弦，却没有立刻转身。他深吸一口气，那口气息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强行将胸腔里几乎要炸开的愤怒压入冰层之下。他缓缓转过身，目光如同淬火的寒冰，精准地锁定了声音的来源——那个从阴影中浮现、脸上带着狰狞疤痕的幽溟教徒。

　　疤痕男猩红的瞳孔中闪烁着残忍的戏谑，他歪着头，欣赏着亚尔林脸上的凝重：“怎么？还在惦记那个小崽子？啧……你是在找那个叫‘凯尔’的小鬼，是吗？”

　　亚尔林的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那冰层下的寒意更甚。

　　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却带着一种仿佛能冻结灵魂的穿透力，每一个字都像冰锥般凿向对方：“凯尔。他在哪里？” 他没有咆哮，没有嘶吼，但那平静之下蕴含的威压，比任何怒吼都更具压迫感。

　　疤痕男脸上的笑容扭曲了一下，似乎没料到对方能如此克制。

　　他故意拖长了尾音，声音带着恶意的粘稠：“一个落到了我们‘幽溟’手里的孩子，你说……他能怎么样？” 他摊开手，做出一个夸张的无辜表情。

　　“是成为养料？还是被丢进‘影渊’里，成为唤醒更古老存在的‘祭品’？又或者……变成和下面那些人一样的‘行尸走肉’？谁知道呢？哈哈哈哈……”

　　那刺耳的笑声如同毒蛇的嘶鸣。亚尔林握着炼金短杖的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指节泛着青灰色，手背上青筋隐现。他周身的空气仿佛都凝滞了，一股无形的、冰冷的杀意弥漫开来。

　　他没有被对方的言语激得失去理智，反而将所有的情绪——对镇民的担忧、对凯尔安危的恐惧、对眼前邪教徒的憎恶——都压缩、凝聚，化作了最纯粹的、指向性的冰寒意志。

　　“回答我。” 亚尔林的声音依旧低沉，却如同冰原上刮过的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凯尔，现在在何处？”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钉在疤痕男那只猩红的眼睛上。那平静外表下蕴含的、即将爆发的力量，让疤痕男的笑声都不自觉地顿了一下。

　　“炎爆·焚心！”

　　他手中的炼金短杖猛地爆发出刺目的红光！杖头镶嵌的赤焰晶石瞬间被点燃，一道凝练到极致、带着毁灭性高温的赤红色火柱，如同咆哮的怒龙，撕裂空气，带着亚尔林所有的愤怒和决绝，直扑疤痕男的面门！速度之快，威力之猛，远超他平时的水准！

　　疤痕男显然没料到亚尔林在如此劣势下还能爆发出如此迅猛的反击，更没料到他攻击如此果决狠辣！他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但更多的是不屑。他身体瞬间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入阴影——正是他惯用的暗影虚化！

　　“雕虫小……”他嘲讽的话语还未说完，异变陡生！

　　就在他身体虚化到一半，介于虚实之间的脆弱时刻...

　　嗡！

　　一声极其轻微、却带着纯净驱散力的嗡鸣响起！

　　一道柔和却异常坚韧的白色光晕，毫无征兆地从他脚边一个不起眼的、滚落在地的金属小球中爆发出来。

　　那光晕如同涟漪般扩散，精准地扫过他正在虚化的身体。

　　“什么？！”疤痕男发出一声难以置信的惊叫！他感觉自己的暗影能量像是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带着净化之力的光墙，虚化的过程被强行打断、干扰！身体瞬间从半虚化状态被“挤”回了实体！

　　就是这不到半秒的迟滞和凝滞！

　　噗嗤——！！！

　　赤红的火柱毫无阻碍地、结结实实地轰在了他那张带着疤痕、因惊骇而扭曲的脸上！

　　“呃啊——！！！”

　　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划破夜空！恐怖的高温瞬间熔毁了他的皮肉，焦糊味和皮肉烧灼的滋滋声令人作呕！他整个人因为火焰的爆炸，惨叫着向后倒飞出去，重重砸在钟楼腐朽的木地板上，又翻滚了好几圈才停下！

　　他捂着脸疯狂打滚，指缝间冒出滚滚黑烟和焦黑的碎肉，半边脸已然被烧毁，露出森白的颧骨和烧焦的牙齿，剩下的那只眼睛里充满了痛苦、难以置信和滔天的怨毒。

　　亚尔林一击得手，没有丝毫停顿！他强忍着魔灵晶核因超负荷运转传来的剧烈刺痛和眩晕感，身影如电，瞬间冲到瘫倒在地的疤痕男面前。他染血的炼金短杖带着冰冷的杀意和未散的高温，杖尖精准而致命地抵在了影鸦唯一完好的那只眼睛前方！灼热的能量灼烤着空气，发出细微的“滋滋”声。

　　剧烈的疼痛和死亡的威胁让疤痕男的哀嚎瞬间卡在喉咙里，仅剩的那只眼睛因恐惧而剧烈收缩。

　　亚尔林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胸腔里翻腾的怒火和担忧。他的眼神锐利如鹰隼，声音带着一种穿透骨髓的冰冷，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打在对方残存的意识上：

　　“凯尔，他在哪里。”

　　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疤痕男那只充满痛苦和怨毒的眼睛。

　　疤痕男的身体因剧痛和恐惧而剧烈颤抖，他能感受到那杖尖传来的致命高温和对方目光中毫无动摇的意志。那冰冷的平静，比任何咆哮都更令人胆寒。

　　“说——！” 亚尔林的声音没有丝毫情绪波动，只带着纯粹的压迫感，“他在哪里？”他的呼吸平稳，胸膛不再剧烈起伏，周身的杀意凝练如实质，重复着刚刚的话。

　　影鸦仅剩的那只眼睛死死盯着近在咫尺、散发着灼热能量的杖尖，剧痛让他的身体控制不住地抽搐。

　　然而，他抽搐着咧开一个扭曲的笑容，发出嘶哑而充满恶意的嗤笑：“呵…呵…你以为…这就完了？黑暗…终将吞噬一切…包括你…和那个小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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