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照片为证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疯狂汲取任何可能滋养它的养分，直至将整颗心都缠绕得密不透风。沈清辞在“替身”的猜忌中备受煎熬，而程雪凝，显然不打算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几天后的一个午后，程雪凝再次来访。这一次，她没有带任何画作，只是拎着一个看起来颇有年头的精致手袋。她依旧被请进了偏厅，沈清辞坐在那里，面色比之前更加苍白，眼神里带着一种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审视。

　　程雪凝看着她这副模样，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快意。她没有绕圈子，直接从手袋里取出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边缘微微磨损的皮质钱夹。

　　“有些东西，本来不该由我来给你看。”程雪凝的语气带着一种沉重的、仿佛背负了巨大秘密的无奈，“但我不想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最后伤得更深。”

　　她打开钱夹，并没有立刻拿出里面的东西，而是用手指轻轻摩挲着内层，仿佛在回忆什么。然后，她小心翼翼地，从夹层里抽出一张泛黄的、带着折痕的旧照片。

　　照片的像素不高，带着那个年代特有的朦胧感。背景似乎是一个实验室或者图书馆的一角，书架上堆满了厚重的典籍。照片中央，是少年时期的陆寒洲，眉眼间已有如今的冷峻轮廓，但神情却比现在柔和许多，甚至嘴角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笑意。

　　而在他身旁，站着一个女孩。

　　女孩只拍到了侧影和部分脸颊。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格子裙，身形纤细，正微微仰头看着书架上层，似乎在寻找什么书籍。阳光从窗户斜射进来，勾勒出她柔和的侧脸线条，鼻梁挺翘，睫毛很长。她扎着一个简单的马尾，几缕碎发垂在耳侧，整个人透着一股干净、专注的书卷气。

　　程雪凝将照片轻轻推到沈清辞面前的茶几上，手指点在那个模糊的侧影上，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

　　“这就是林晚。”

　　沈清辞的目光，如同被钉死一般，牢牢锁在那个侧影上。

　　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血液逆流，冲得她耳膜嗡嗡作响。

　　像……

　　确实……有几分像！

　　尤其是那侧脸的轮廓，那鼻梁的线条，那专注时微微抿起的唇形……甚至那纤细脖颈的弧度，都与她有着惊人的相似！虽然照片模糊，看不太清具体五官，但那种整体的感觉，那种气质……

　　程雪凝观察着沈清辞骤然失血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指尖，知道目的已经达到大半。她适时地补充，语气带着一种残忍的“怜悯”：

　　“这张照片，是以前偶然拍下的，寒洲哥一直很珍视，放在这个旧钱夹里，很多年了。后来……大概是怕触景生情，才收了起来。但我认得这个钱夹，也记得这张照片。”

　　她的话，如同最后一道重锤，狠狠砸在沈清辞已然摇摇欲坠的理智上。

　　陆寒洲珍视的照片……

　　很多年……

　　怕触景生情……

　　所有的线索，似乎都串联了起来，指向那个她最不愿相信，却又无法反驳的结论。

　　沈清辞死死盯着那张泛黄的照片，视线开始模糊。她仿佛能透过这层岁月的薄纱，看到少年陆寒洲站在那个叫林晚的女孩身边时，那罕见的柔和；也能感受到，如今陆寒洲看着她时，那深沉目光背后，可能隐藏着的、对另一个灵魂的追忆。

　　一阵天旋地转的恶心感袭来。

　　她猛地站起身，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撞到了身后的椅子，发出刺耳的声响。她不想再看那张照片，也不想再听程雪凝说任何一个字！

　　“够了！”她声音嘶哑地低吼，带着一种濒临崩溃的绝望。

　　程雪凝看着她失态的样子，缓缓将照片收回钱夹，妥善放好，脸上依旧是那副无懈可击的、带着淡淡忧伤的表情。

　　“沈小姐，我知道这很难接受。”她站起身，语气“真诚”得令人作呕，“但长痛不如短痛。看清真相，总好过自欺欺人地活在幻影里。”

　　她留下这句诛心之言，再次“优雅”地离开了。

　　偏厅里，沈清辞颓然跌坐在椅子上，双手捂住脸，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照片为证。

　　人证（程雪凝）物证（照片）俱在。

　　她还能怎么欺骗自己？

　　那个一直困扰她的问题，似乎终于有了一个鲜血淋漓的答案。

　　陆寒洲对她所有的特别，所有的执着，所有的复杂情感……原来，真的可能，都与她沈清辞本人无关。

　　她只是一个容器，一个承载着他对另一个死去女孩无尽遗憾、愧疚和思念的……可悲的替身。

　　巨大的荒谬感和深入骨髓的寒冷，将她彻底淹没。

　　这一次，程雪凝的离间之计，似乎……真的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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