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的审视

　　袭击者被粗暴地拖走，如同清理掉一块碍眼的垃圾。受惊的宾客们在保镖的疏导和安抚下，逐渐恢复秩序，但空气中弥漫的紧张与猜疑却挥之不去。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依旧聚焦在舞台中央那对男女身上。

　　陆寒洲没有理会周围的纷杂，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这个“受惊”的女人身上。他手臂的力道未曾松懈，依旧带着不容挣脱的强势，但那双低垂下来凝视着她的眼眸，却如同两口深不见底的寒潭，里面翻涌着前所未有的、锐利如刀的审视。

　　灯光下，她苍白的小脸埋在他胸前，纤细的肩膀微微颤动（伪装的），浓密的睫毛上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每一处细节都完美契合着一个刚刚经历恐怖袭击的、柔弱无助的受害者形象。

　　然而，陆寒洲的脑海中，却反复回放着灯光熄灭那一两秒内的每一个细节——怀中身体那瞬间不同于寻常柔弱女子的、柔韧而精准的卸力旋转；黑暗中那声来自袭击者压抑的、因剧痛而变调的闷哼；以及灯光亮起时，她脚下那看似踉跄、实则核心极其稳定、迅速调整回“柔弱”姿态的微妙转换……

　　太快了！太精准了！

　　那绝不是在恐慌下肢体不受控制的胡乱挥舞能解释的！那更像是一种刻入骨髓的、经过长期专业训练后形成的本能防御反应！

　　一个自幼学习艺术体操、以柔美轻盈着称的舞者，或许拥有良好的平衡感和柔韧性，但绝不可能拥有如此迅捷、狠厉、直击要害的擒拿技巧！那需要的是完全不同的训练体系和实战经验。

　　他攫住她下巴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加重了一丝力道，迫使她抬起脸，直面他深渊般的目光。

　　“刚才，”他开口，声音低沉平缓，却带着千钧的重量，每一个字都敲打在沈清辞紧绷的神经上，“灯黑的时候，你似乎……反应很快。”

　　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用了陈述句，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

　　沈清辞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但她强迫自己维持着那副惊魂未定（伪装的）的表情，甚至让眼眶迅速蓄满新的泪水（利用生理反应），声音带着委屈的哽咽和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

　　“快吗？我……我不知道……我当时吓坏了，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觉得有人狠狠推我，想抓我的脖子……我是不是……是不是不该乱动？是不是给你添麻烦了？”她甚至反过来“自责”起来，将问题抛回给他，眼神纯净又无助。

　　陆寒洲盯着她那双氤氲着水汽、看似清澈见底的眼眸，试图从中找出一丝一毫的伪装修饰。她的表演天衣无缝，那后怕、那委屈、那依赖，都真实得令人动容。

　　但他不相信巧合。

　　他的拇指，带着薄茧，缓缓抚过她光滑细腻的脸颊，动作看似亲昵，实则如同探测器般，感受着她面部肌肉最细微的颤动。

　　“艺术体操，”他忽然转移了话题，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精准的狙击，“也教擒拿格斗吗？”

　　这个问题，如同一支淬了冰的冷箭，直指核心！

　　沈清辞的呼吸几不可察地窒了一瞬，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涌向头顶，又在下一秒冰冷地退去。她感觉到陆寒洲的目光如同手术刀，正试图一层层剖开她精心构筑的伪装。

　　她不能慌！绝对不能！

　　她微微睁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种被荒谬问题问住的、带着些许嗔怪（伪装的）的委屈：“寒洲……你说什么呢……体操怎么会教那个……我那时候练功，摔跤扭伤倒是常有事……”她巧妙地避开了“擒拿格斗”这个具体指向，将话题引向更符合她“人设”的受伤经历，语气自然，甚至还带着点因他“不了解”她过去而产生的小小埋怨。

　　陆寒洲深邃的眼底，疑云并未散去，反而更加浓重。她的回答无懈可击，表情也完美无缺。但他心底那根名为“怀疑”的弦，却绷得更紧了。

　　他没有再追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我会盯着你。

　　然后，他松开了攫住她下巴的手，改为揽住她的肩膀，以一种保护者兼监视者的姿态，带着她，穿过人群，走向出口。

　　“回去再说。”他低沉的声音不容置疑。

　　沈清辞顺从地靠着他，感受着他手臂传来的、如同铁箍般的力量，心底一片冰封雪原。

　　她知道，刚才那瞬间的本能反应，已经引起了这头猛兽最深的警觉。他不再仅仅将她看作一个需要驯服的、拥有利爪的宠物，而是开始怀疑她皮毛之下的真实物种。

　　接下来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

　　审查，才刚刚开始。而她，必须在陆寒洲那洞察一切的目光下，将自己的真实面目，隐藏得更深，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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