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根须纠缠

　　黑暗。无边的黑暗。

　　陆沉感觉自己漂浮在虚无中，四肢沉重如铅。耳边隐约传来柳如烟焦急的呼唤，但那声音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模糊不清。

　　阁主...坚持住...

　　他想回应，却发不出声音。意识像被卷入漩涡，不断下沉、下沉...

　　突然，一点绿光在黑暗中亮起。那光芒微弱却顽强，如同寒冬中的嫩芽，破土而出。陆沉本能地向它伸出手——如果在这片虚无中还存在这个概念的话。

　　绿光迅速扩大，化作无数细丝，将他包裹。这些光丝温暖而熟悉，带着生命的气息。陆沉恍然大悟：这是青木之心！他体内的灵植本源正在保护他的意识。

　　光丝引导着他，穿过黑暗的迷雾。渐渐地，周围开始出现模糊的景象——扭曲的树影、流动的灵光、闪烁的记忆碎片...

　　其中一段碎片格外清晰：李玄霄和李玄夜并肩而立，两人胸口分别露出金凤与黑凤纹身。当陆沉向纹身时，惊异地发现那不仅仅是图案，而是某种活物！无数细如发丝的光线从纹身处延伸出来，将两人紧密相连，就像两棵相邻树木的根系在地下纠缠。

　　共生根系...陆沉无意识地呢喃。

　　随着他的注视，那些光线逐渐显现出不同颜色——金色的代表生机、正面的情感；黑色的则象征毁灭、负面情绪。最令人惊讶的是，某些关键连接点上存在着细微的，就像树木根系上的结节。

　　陆沉福至心灵：如果能切断特定的黑色，或许可以削弱李玄夜而不伤害李玄霄！

　　就在他想要进一步探查时，景象突然变换。这次是皇城御花园，李玄霄独自站在亭中，手中握着一封密信。他面色惨白，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染红了信纸。陆沉竭力想看清信上内容，勉强辨认出几个字：黑凤...三日后...弑君...

　　远处宫墙上，李玄夜把玩着一张同样的纸条，嘴角挂着冷笑。

　　景象再次变化。这次是山谷中的岩浆池，陆沉看到自己将火凰稻种在池边。稻穗生长时释放的火焰灵气与剑形灵稻自然杂交，形成全新的品种——金红色的稻穗能发射火焰剑气！八十一名火凤营弟子操控这些灵植组成战阵，整片天空都被映照成金红色...

　　阁主！陆沉！

　　一声急切的呼唤将陆沉从幻境中拉回。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柳如烟憔悴的面容。她双眼通红，显然许久未眠。

　　你终于醒了！她声音嘶哑，手指紧紧攥住他的衣袖。

　　陆沉想说话，却只发出干涩的气音。柳如烟连忙扶他坐起，递来一杯温水。水温恰到好处，里面还掺了蜂蜜和某种灵药，入喉清凉甘甜。

　　三天了...柳如烟松了口气，赤松长老说你灵力透支，但无大碍。可我就是...

　　她没说完，但陆沉从她颤抖的手指能感受到那份担忧。他轻轻覆上她的手：我看到了重要的东西。

　　随着体力恢复，陆沉将幻境中所见详细告知。柳如烟越听神色越凝重，尤其是关于李玄霄兄弟的部分。

　　所以他们是共生体？伤害一个会影响另一个？

　　不仅如此。陆沉摇头，我看到了他们之间的。有些可以切断而不伤及本体。他挣扎着要下床，必须立刻试验火凰稻的种植，时间不多了！

　　柳如烟想劝阻，但看到陆沉眼中的坚决，只好扶他起身。刚走到门口，剑灵突然显形拦住去路。

　　别急。她罕见地露出严肃表情，你昏迷时，我们收到了皇城密信。

　　她从袖中取出一枚金色传讯符。符纸展开，上面只有潦草的几个字：黑凤将醒，速援。玄霄。

　　什么时候收到的？

　　今早。剑灵看向窗外渐暗的天色，按信上所说，后就是...

　　明晚。陆沉心头一紧，我们必须立刻行动！

　　山谷东侧新开辟了一片岩浆池，是利用火系法术从地脉引出的地火形成的。池边土壤呈现暗红色，热气蒸腾。炎烈和火凤营弟子正在调试阵法，控制岩浆温度。

　　陆沉将火凰稻种子小心地种在池边最佳位置。种子入土即生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抽枝发芽。更神奇的是，它的根系直接伸入岩浆中，吸收其中的火灵之力。

　　不可思议...炎烈惊叹，普通灵植靠近这里都会枯萎。

　　火凰稻是梧桐神木的赠礼。陆沉解释道，它能与剑形灵稻杂交，产生新品种。

　　他取来几株成熟的剑形灵稻，将其花粉授到火凰稻花蕊上。在众人注视下，授粉的花朵迅速凋谢，结出金红相间的稻穗。每粒稻谷都形如小剑，表面有火焰纹路。

　　试试看。陆沉摘下一穗递给炎烈。

　　炎烈运起功法，将灵力注入稻穗。霎时间，数十枚火焰剑气激射而出，将远处的测试靶烧成灰烬！

　　这威力...炎烈又惊又喜，足以威胁金丹修士！

　　陆沉点头：更重要的是，它能自主吸收火灵之力，不需要使用者额外提供灵力。他转向其他火凤营弟子，每人领三穗，立刻开始适应性训练。

　　弟子们兴奋地排队领取。柳如烟走到陆沉身旁，低声道：皇城那边...

　　我亲自去。陆沉坚定地说，李玄霄是我们的重要盟友，不能坐视他遇险。

　　太危险了！圣教肯定已经布下天罗地网。

　　正因如此，我才必须去。陆沉看向她，我看到了，知道如何帮李玄霄摆脱李玄夜的影响。这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柳如烟知道劝阻无用，只能妥协：那我陪你一起。

　　陆沉摇头，山谷需要你坐镇。我会带上炎烈和十名火凤营精锐。

　　至少等明天再出发。

　　来不及了。陆沉指向正在迅速成熟的火凰稻，今晚子时前必须完成杂交培育，明日黎明出发，正午前抵达皇城。

　　他语气中的坚决让柳如烟明白，这已不是商量，而是阁主的命令。她抿了抿唇，突然从怀中取出一枚青玉吊坠：带上这个。

　　吊坠形如一片柳叶，入手温润。陆沉疑惑地看着她：这是？

　　我母亲留下的护身符。柳如烟别过脸，据说能辟邪保平安。

　　陆沉心头一暖，郑重地将吊坠挂在颈间：谢谢。我会平安回来。

　　夜幕降临，山谷中却灯火通明。火凤营弟子们连夜训练新武器，金红剑气不时划破夜空。陆沉则在自己的洞府中，尝试进一步沟通青木之心。

　　盘膝而坐，他内视丹田。那株小树苗比之前长大了不少，枝叶舒展，根系深入经脉各处。当他将意识集中在树苗上时，奇妙的事情发生了——他能感知到山谷内每一株灵植的状态！剑形灵稻的锋芒、血凰稻的躁动、铁壁藤的坚韧...甚至远处森林中普通树木的呼吸，都清晰可辨。

　　这就是青木之心的真正力量...陆沉惊叹。

　　他尝试延伸感知范围，意识如涟漪般扩散。十里、二十里、三十里...就在即将触及皇城方向时，一阵尖锐刺痛打断了他的探查。

　　陆沉捂住额头，冷汗涔涔。

　　剑灵的声音突然在脑海中响起：别勉强。青木之心还在成长，过度使用会反噬自身。

　　但我需要更清楚地看到李玄霄他们的。

　　或许有别的办法。剑灵建议，天凤琴能助你延伸感知。

　　陆沉眼前一亮。他立刻让人取来天凤琴，放在膝头。手指轻抚琴弦，熟悉的共鸣感立刻涌现。这一次，他没有尝试弹奏完整曲子，而是简单地拨动单音，让琴声引导意识。

　　随着琴音荡漾，他的感知再次扩展。这次没有刺痛，反而如顺水行舟般轻松。皇城的轮廓渐渐在意识中显现，然后是皇宫...太子别院...

　　找到了！李玄霄正在书房踱步，神色焦虑。陆沉向他胸口——金凤纹身比幻境中暗淡了许多，延伸出的金色正被大量黑色丝线侵蚀。而每根黑丝的源头，都指向皇宫某处的李玄夜！

　　陆沉集中精力，顺着黑丝探查。终于，他发现了几个关键的。如果能切断这些特定连接...

　　琴音突然紊乱，画面破碎。陆沉睁开眼，看到柳如烟站在门口，手中端着药膳。

　　你该休息了。她将托盘放在桌上，明天还有长途跋涉。

　　陆沉这才发现窗外已是深夜。他收起天凤琴，感激地接过药膳——是用灵米和多种药材熬制的粥，香气扑鼻。

　　谢谢。他尝了一口，味道出乎意料的好，你亲手做的？

　　柳如烟耳根微红：赤松长老给的配方。

　　两人沉默地享受着这片刻宁静。远处传来火凤营弟子训练的呼喝声，为即将到来的行动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我有个想法。陆沉突然开口，关于琴剑合璧。

　　上次我们失败是因为情绪波动。但如果反过来利用这点呢？陆沉放下碗，我是说，如果我们不压制情感，而是将其转化为力量...

　　柳如烟若有所思：理论上可行，但风险太大。情绪是最不稳定的能量源。

　　也是最强力的。陆沉注视着她的眼睛，想想你在乎的人事物，那种力量...

　　他的话戛然而止。两人目光相接，某种无形的电流在空气中流转。柳如烟率先移开视线，轻咳一声：我会考虑的。现在，你该休息了。

　　她起身离去，背影略显仓促。陆沉望着关上的门，嘴角不自觉扬起。颈间的柳叶吊坠微微发热，仿佛在呼应他的心跳。

　　黎明时分，队伍集结完毕。炎烈精选了十名火凤营精锐，每人配备三穗火焰剑稻和常规法器。陆沉则带上了天凤琴和最新培育的几株灵植。

　　柳如烟率领众人在广场送行。她穿着正式的副阁主服饰，天凤剑佩在腰间，英姿飒爽。

　　务必小心。她公事公办地说，但眼中的关切出卖了她。

　　陆沉点头：山谷就交给你了。

　　金银凤凰伤势未愈，这次他们乘坐的是改良后的飞舟——船体包裹着铁壁藤，能抵御一般攻击；船头镶嵌着火凰稻穗，必要时可发射火焰剑气开路。

　　飞舟升空时，陆沉回头望去。柳如烟的身影在晨光中渐渐变小，但那份牵挂却清晰地传递过来。他摸了摸胸前的柳叶吊坠，暗自下定决心：一定要解决李玄霄的危机，然后平安归来。

　　皇城的命运、天凤阁的未来、对抗圣教的关键...一切都系于今日之行。

　　飞舟划破云层，向东疾驰。陆沉站在船头，感受着风压扑面。体内的青木之心安静而坚定地跳动着，如同大地深处永不熄灭的火种。

　　等着我，玄霄。他轻声说，我来斩断那些枷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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