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最后的准备

　　城隍庙附近，自古便是三教九流汇聚之地。

　　这里有一条背街小巷，终年不见阳光，空气里弥漫着廉价香烛和潮湿青苔混合的气味。巷子两侧，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小地摊，卖的都是些真假难辨的古玩、玉器和所谓的“开光法器”。

　　陈歌蹲在一个地摊前，摊主是个留着山羊胡、瘦得像根竹竿的老头，正唾沫横飞地向他推销着摊上的一把木剑。

　　“小伙子，你可真有眼光！”老神棍捏着那把木剑，一脸神秘地说道，“这可不是一般的桃木，是龙虎山天师府后山那棵千年雷击桃木的根雕琢而成，自带浩然正气，别说一般的孤魂野鬼，就是百年的厉鬼见了它，也得退避三舍！”

　　陈歌面无表情地看着那把做工粗糙、上面还带着毛刺的木剑，剑身上用红色油漆画着歪歪扭扭的符文，一眼便知是劣质的工艺品。

　　他并不相信这些神神鬼鬼的东西。来这里，一方面是为了给自己的直播增添一些“专业”的道具和仪式感，以满足观众的猎奇心理；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给自己寻求一点微不足道的心理安慰。

　　毕竟，他将要面对的，是足以吞噬一切的未知恐惧。

　　“老板，便宜点。”陈歌懒得听他胡扯，直接开门见山。

　　“哎，小伙子，这可是法器，讲的是缘分，不是价钱……”老神棍还想继续白活。

　　陈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一百元钞票，放在摊上：“就这些，一把剑，一包朱砂，再随便给我来几张黄符。”

　　看到钱，老神棍的眼睛瞬间亮了，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菊花。他麻利地将那把“雷击桃木剑”和一小包红色的粉末，连同几张印刷粗糙、图案模糊的黄符一起塞进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递给了陈歌。

　　“成交！”

　　在递过袋子的时候，老神棍还煞有介事地压低了声音，对他耳语道：“小伙子，看你印堂发黑，最近怕是要走夜路。切记，今晚子时，阴气最重，到时候不管听到什么动静，都千万不可回头……”

　　陈歌接过塑料袋，没有理会他的江湖黑话，转身便走。

　　回到那间令人压抑的出租屋，王胖子帮他淘来的二手设备已经通过同城闪送寄到了。一个看起来颇为专业的头戴式运动相机，一个巴掌大小、号称能穿透三堵墙的信号增强器，还有一把沉甸甸、闪着金属寒光的工业级大力剪。

　　陈歌将所有设备一一拆开，开始进行调试。

　　他戴上运动相机，在房间里来回走动，将镜头与手机直播软件连接，反复测试画面的稳定性和清晰度。他又将信号增强器与手机绑定，观察着信号栏那格格攀升的绿色信号，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

　　一切准备就绪。

　　他拆开那个黑色塑料袋，将那几张黄符拿了出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将它们一一贴在了自己外套的内侧口袋里，像是在构筑一道脆弱的防线。那把桃木小剑，他找了根红绳穿起来，挂在了胸口，冰凉的木头贴着皮肤，带来一丝若有若无的慰藉。

　　他站到那面满是裂纹的穿衣镜前，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人，脸色苍白，眼神里交织着恐惧、不安，以及一丝被逼到绝境后的疯狂。他对着镜子，开始练习表情和台词，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镇定，更像一个经验丰富的“专业”探险主播。

　　“朋友们，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禁地的外围……”

　　“大家请看，这里的阴气果然不同寻常……”

　　他一遍遍地演练着，声音从最初的干涩，慢慢变得自然。

　　窗外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城市的霓虹灯光透过狭小的窗户，在墙壁上投下斑驳陆离的光影。

　　他看了一眼手机，时间指向晚上九点。

　　他设定了一个晚上十一点的闹钟。

　　在那之前，他需要休息，需要将自己的精神和体力都调整到最佳状态。

　　他躺在那张狭窄而坚硬的单人床上，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想。

　　然而，心脏却像一面被重重擂响的战鼓，不争气地“咚咚”狂跳起来，每一次跳动，都仿佛在提醒着他，一场赌上性命的疯狂直播，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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