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鲁尔区的硝烟与更衣室的暗流

　　鲁尔区，德国的心脏。

　　这里没有巴伐利亚的童话城堡，也没有汉堡的港口风情。这里只有钢铁、煤炭、以及流淌在每一个男人血液里的、对足球最原始、最纯粹的狂热。

　　在这片土地上，只有两种颜色——多特蒙德的黄黑色，与沙尔克04的皇家蓝。

　　这两种颜色，水火不容。

　　“我再说一遍，这不是一场普通的联赛！”

　　赛前的战术课上，克洛普的表情，比对阵拜仁时还要严肃一百倍。他没有分析沙尔克的战术，没有讲解对方的重点球员，只是用手指，一下一下地用力敲击着战术板。

　　“这是战争！一场不需要动用枪炮的战争！当我还在美因茨的时候，我就听说过鲁尔德比的疯狂。在这里，你可以输给拜仁，但你绝对不能输给他们！” 他指向窗外，那片属于沙尔克04的盖尔森基兴方向，“走出这个大门，你们代表的不仅仅是多特蒙德俱乐部，更是这座城市超过五十万居民的荣耀！”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铲断他们的腿也好，用身体把他们撞出边线也好！我只要一个结果——胜利！在我们的主场，碾碎他们！”

　　更衣室里，气氛压抑得近乎凝固。每一个土生土长的德国球员，眼神里都燃烧着仇恨的火焰。队长凯尔，这位平日里温文尔雅的领袖，此刻的指关节都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楚风从未见过这样的场面。他能清晰地感觉到，一种名为“德比”的特殊荷尔蒙，正弥漫在空气中，让每一个人都变成了即将冲上战场的士兵。

　　然而，在这片同仇敌忾之中，他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和谐的暗流。

　　训练结束后，当他准备和往常一样去做一些额外的传球练习时，球队的另一名年轻左后卫，马塞尔·施梅尔策，主动找到了他。

　　施梅尔策是土生土长的多特蒙德青训产品，在楚风横空出世之前，他一直被视为德德之后，球队左后卫位置的第一顺位继承人。

　　“嘿，风。” 施梅尔策递过来一瓶水，脸上带着微笑。

　　“嗨，马塞尔。” 楚风有些意外，他和施梅尔策的关系很普通，谈不上好，也谈不上坏。

　　“踢拜仁那场，干得真漂亮。” 施梅尔策说道，“尤其是换到右路之后，你把里贝里防得像个业余球员，太不可思议了。”

　　“谢谢，运气好而已。” 楚风谦虚地回答。

　　“不，那不是运气。” 施梅尔策摇了摇头，他收起了笑容，眼神变得有些复杂，“但是，风，下一场是德比。和踢拜仁不一样。这里……有这里的规矩。”

　　楚风的眉头微微一挑：“什么规矩？”

　　“德比，靠的不仅仅是技术和身体，更重要的是血性，是归属感。” 施梅尔策的语气不自觉地带上了一丝优越感，“我们这些从小就在这里长大的人，从穿上黄黑球衣的第一天起，就知道蓝色意味着什么。那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仇恨。而你……你明白吗？”

　　楚风沉默了。

　　他当然不明白。作为一个穿越者，他无法对沙尔克产生那种世代相传的、深入骨髓的仇恨。

　　施梅尔策看出了他的沉默，他拍了拍楚风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提醒你，在德比的球场上，任何一个犹豫，任何一丝对‘敌人’的仁慈，都会被球迷们看在眼里。他们是不会原谅的。或许……这场比赛，让一个更懂得‘德比’意义的人首发，对球队，对你，都是一件好事。”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风瞬间明白了。

　　这是一次看似友好的提醒，实则是一次夹枪带棒的“逼宫”。施梅尔策在暗示，他，一个“外来者”，没有资格、也不配在如此神圣的德比中首发。

　　“谢谢你的提醒，马塞尔。” 楚风的表情很平静，他接过那瓶水，拧开，喝了一口，“我会记住的。”

　　施梅尔策看着他那波澜不惊的脸，有些失望，也有些恼怒。他本以为这个年轻人会因为这番话而产生动摇，甚至主动向教练退让。但他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楚风看着他的背影，眼神变得深邃。

　　他知道，这是他站稳主力后，必须面对的第一道坎。竞技体育，菜是原罪，但当你不再是菜鸟时，动摇你地位的，就不再仅仅是球场上的对手了。

　　德比日，西格纳伊度纳公园球场。

　　如果说对阵拜仁时，球场的气氛是“沸腾”，那么今天，就是“爆炸”。

　　从赛前两个小时开始，球场外就聚集了数万名球迷。他们高唱着充满挑衅和辱骂意味的歌曲，焚烧着蓝色的围巾和球衣，空气中弥漫着啤酒、烤肠和硝烟混合的味道。

　　当沙尔克04的大巴车在重重警力的护卫下抵达球场时，迎接他们的是漫天的中指、震耳欲聋的嘘声，以及无数被砸在车窗上的杂物。

　　楚风坐在更衣室里，都能清晰地听到外面那如同战争前奏般的鼓点和呐喊。

　　克洛普在公布首发名单。

　　“……左后卫，36号，风！”

　　当念到楚风的名字时，他能感觉到，施梅尔策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一下，随即低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的失望。

　　克洛普显然也察觉到了更衣室里微妙的气氛。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在所有人准备走出更衣室时，单独叫住了楚风。

　　“小子，紧张吗？”

　　“有一点。” 楚风如实回答。

　　“记住，你不需要去恨他们。” 克洛普的话让楚风有些意外，“你只需要，用你的表现，让我们的球迷，比他们的球迷更开心，就足够了。让他们知道，我们多特蒙德的球员，不管来自哪里，都比他们更强！去吧，让他们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铁血’！”

　　楚风重重地点了点头。

　　他明白了克洛普的意思。主教练选择他，不仅仅是相信他的实力，更是要用他这个“外来者”的表现，去回击那些狭隘的“血统论”。

　　比赛开始。

　　德比的惨烈程度，远超楚风的想象。

　　这里没有丝毫的技术试探，从第一秒开始，就是最原始的肉搏。每一次拼抢，双方球员都像是要把对方生吞活剥了一样。飞铲、冲撞、拉拽……主裁判的哨声响个不停。

　　开场仅仅二十分钟，场上就已经出现了三张黄牌。

　　沙尔克04的主教练弗雷德·吕滕显然也研究过楚风。他没有让球队的主力右边锋、秘鲁快马法尔范去硬碰硬，而是安排了技术更全面、更擅长跑位的德国国脚杰拉德·阿萨莫阿来冲击楚风的防线。

　　阿萨莫阿经验老道，他并不与楚风进行一对一的身体对抗，而是利用大量的无球跑动和与中场队友的交叉换位，来寻找楚风身后可能出现的空当。

　　这让楚风踢得非常难受。他的【铁血之躯】在正面防守时威力无穷，但面对这种油滑如泥鳅的对手，却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比赛第28分钟，阿萨莫阿在一次跑动中，突然拉到中路，带走了楚风的防守注意力。而沙尔克的中场球员拉基蒂奇（未来的巴萨核心），则心领神会地插上了楚风留下的左路空当，接到队友传球后，直接起脚传中！

　　禁区内，沙尔克的高中锋凯文·库兰伊力压中后卫苏博蒂奇，一记势大力沉的头球！

　　0:1！沙尔克04反客为主！

　　进球后的库兰伊，疯狂地冲向南看台，做出了闭嘴挑衅的手势！

　　整个黄色城墙瞬间被点燃了！无数的辱骂和杂物像雨点一样向他飞去！

　　楚风懊恼地捶了一下草皮。这个丢球，他有不可推卸的责任。是他被阿萨莫阿的跑位迷惑，失去了自己的防守位置。

　　替补席上，施梅尔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幸灾乐祸的表情。他似乎在说：看吧，我早就说过，你不懂德比。

　　克洛普在场边暴跳如雷，但他没有责怪楚风，而是冲着全队大吼，让他们集中精神。

　　多特蒙德的球员们被这个丢球彻底激怒了，他们发起了更加疯狂的进攻。但沙尔克的防守组织得非常好，他们的后防核心，巴西人马塞洛·博登，如同一座大山，化解了多特蒙德一次又一次的进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上半场即将结束，多特蒙德依然找不到扳平比分的方法。

　　就在这时，楚风在后场断下了阿萨莫阿的球。他抬起头，观察着前场的形势。沙尔克的防线收缩得很紧，几乎没有任何直塞的空当。

　　他深吸一口气，脑海中，那关于【黄金外脚背】的无数种用法，瞬间变得清晰起来。

　　既然没有直线，那就让球飞出一条弧线！

　　楚风没有助跑，他用左脚的脚弓将球轻轻向前一趟，随即，左脚的外侧，精准而写意地抽在了皮球的右侧中下部！

　　皮球在离地后，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向前飞行，而是带着一股强烈的、逆时针的侧旋，以一种完全违反物理定律的诡异弧线，绕过了沙尔克04整条收缩在禁区前的后防线！

　　它绕过了一个巨大的“C”字，飞向了防线的身后——左侧肋部！

　　那个区域，空无一人！

　　沙尔克的球员们都愣住了，他们不明白这脚传球的意义何在。

　　但一道黄色的身影，却如同早就知道剧本一样，从人群中猛地启动，斜插向那个看似无人地带！

　　是队长，塞巴斯蒂安·凯尔！

　　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后腰，他本能地感觉到了这脚传球的魔力，提前发动了前插！

　　皮球的弧线和速度计算得妙到毫巅！就在凯尔冲到位置时，它刚好越过最后一名后卫的头顶，轻轻地落在了他的面前！

　　单刀！一个后腰的单刀！

　　面对出击的沙尔克门神，未来的德国国门——曼努埃尔·诺伊尔，凯尔没有贪功，他冷静地将球横敲中路！

　　前锋巴尔德斯拍马赶到，轻松推射空门得手！

　　1:1！

　　在上半场结束前，多特蒙德扳平了比分！

　　进球后的巴尔德斯和凯尔，没有自己庆祝，而是疯狂地冲向了那个策划了这一切的36号！

　　他们将楚风紧紧地抱住，用力地拍打着他的后背！

　　“那是什么传球？！你这个魔鬼！” 凯尔激动地大喊。

　　楚风只是笑了笑。

　　他转过头，看向替补席。

　　他的目光，精准地与施梅尔策那震惊到无以复加的眼神，在空中交汇。

　　他没有说话，但眼神中的含义却无比清晰：

　　德比，或许我真的不懂。

　　但足球，我比你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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