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地肺遗光

　　地下空腔的风裹挟着硫磺与尘埃的粗粝气息，吹过林风汗湿的鬓角。他单膝跪在粗糙的黑色岩地上，引魄链刃深深插入地面，赤红的刃身嗡鸣不止，为三人下坠提供了最后的缓冲。石磐在他身后重重落地，激起一片浮尘，被他护在背上的青萝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闷哼。

　　“咳…咳咳！”石磐呛咳着，小心地将青萝放下，让她靠在一根粗粝的断裂石柱旁。他飞快地扫视四周，布满灼痕的磐山阵盘在他手中灵光暗淡，却依旧尽职地撑开一层薄薄的土黄色光晕，艰难地抵御着空腔深处弥漫过来的、更为凝练精纯的地肺火毒。“奶奶的，这‘排渣道’排出来的渣滓，毒性比黑风峡的火毒还烈三分！”他啐了一口带灰的唾沫，手忙脚乱地掏出仅剩的几颗清瘴丹，自己吞了一颗，又塞给林风和青萝各一颗，“快，压一压！”

　　林风咽下丹药，一股清凉之意勉强压下肺腑间的灼痛。他抬起头，目光如鹰隼般扫过这片巨大的地下世界。昏红的光源来自远处一条缓缓流淌的暗红色熔岩河，河面不时鼓起巨大的气泡，破裂时溅起粘稠的火星。熔岩河畔，是更为震撼的景象——一片坍塌倾颓的巨大石质建筑群，沉默地矗立在光影交界处。断裂的巨柱需十人合抱，上面雕刻着早已模糊不清的奇异鸟兽与繁复纹路；半埋在碎石中的拱门轮廓巍峨，门楣上隐约可见未完全风蚀的古老符文，透着难以言喻的苍凉与厚重。

　　“遗迹…”林风低语，手不自觉摸向怀中那枚滚烫的黑色晶石碎片。碎片正发出细微而持续的震颤，共鸣的源头，赫然指向遗迹深处那座最为高大、半隐于阴影中的残破拱门。

　　就在这时，一直靠在石柱上、脸色苍白的青萝忽然动了动。她纤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身旁冰冷的石柱表面，指尖掠过一道浅浅的、几乎被岁月磨平的刻痕。

　　嗡——！

　　一声低沉、浑厚、仿佛来自大地脏腑深处的轰鸣毫无预兆地响起！整个空腔微微震颤，碎石簌簌落下。遗迹深处，那座残破拱门顶端，几枚早已黯淡如顽石的巨大符文，竟如沉眠万载的星辰被唤醒，骤然亮起一丝微弱的、近乎纯白的毫光！光芒虽弱，却带着穿透万古的凛冽气息，笔直地投射在青萝身上。

　　“啊！”青萝触电般缩回手，双手猛地抱住了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那并非痛苦的呻吟，而是一种灵魂被强行拖入未知旋涡的惊悸。她清澈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无数细碎的光点疯狂闪烁、旋转、凝聚，最终化为一条奔腾不息的璀璨星河——那是由亿万个微小符文构成的意识洪流！

　　“青萝！”林风和石磐同时惊叫，扑到她身边。

　　“别…别碰我！”青萝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颤抖和一种奇异的空灵感，她用力推开林风伸来的手，纤细的手指深深抠进身下的岩地，指节发白，“符文…好多…好多古老的符文…在烧…在我脑子里烧…”她的声音断断续续，瞳孔失焦地放大，倒映着那拱门顶端符文的白光，仿佛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古族遗迹…共鸣…她这是…”林风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黑风峡青萝对符文的特殊感应、赤阳秘窟修复古符时的异状，一个惊人的猜测呼之欲出。

　　“管他什么共鸣不共鸣！先离开这鬼地方！”石磐急得跳脚，指着远处熔岩河畔一片相对平坦的石台，“那边！地势高，有掩体！”

　　就在此刻，身后他们坠落的“排渣道”出口方向，传来令人牙酸的密集“沙沙”声，间杂着贪婪的吮吸之音！大片暗红粘稠、如同半凝固血浆般的物质，正从破损的管道裂缝中汹涌渗出，扭曲蠕动，汇聚成数团令人作呕的“血痂”。血痂中央裂开，露出里面密密麻麻、口器狰狞的“噬髓血蛭”！

　　“刚出火坑，又入蛭口！灵园宗的狗杂种，还有这些鬼东西，真是阴魂不散！”石磐破口大骂，一边将虚弱的青萝背起，一边催动残破的磐山阵盘，“老林，断后！”

　　“走！”林风眼神一厉，引魄链刃如毒龙出洞，带着灼热的炎心火种之力，猛地卷向冲在最前面的一团血痂！嗤啦！粘稠的血浆被高温蒸发，爆开腥臭的黑烟，十几条筷子长的血蛭被链刃绞碎。然而更多的血痂从其他裂缝涌出，速度更快，喷吐着腐蚀性的毒涎，嘶嘶作响。

　　三人狼狈地冲向石台。石磐背着青萝，脚步踉跄。混乱中，青萝垂在石磐肩侧的手再次无意识地拂过一块半埋在石台边缘、布满灰尘的方形石砖。

　　咔哒。

　　一声轻微的机械转动声响起。石砖竟向内凹陷下去！

　　轰隆隆…遗迹深处，那座被点亮的拱门下方，厚重的岩壁缓缓向两侧滑开，露出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阶梯，斜斜向下，不知通往何处！一股比外界更古老、更精纯，却又带着某种守护意志的温润火元气息，从阶梯深处弥漫而出，暂时驱散了部分血腥与毒气。

　　“门！有路！”石磐惊喜交加，背着青萝就往阶梯口冲。

　　“等等！”林风目光锐利如刀，扫过那开启的门户两侧。门户边缘，蚀刻着两行与拱门顶端同源的古老符文，此刻正闪烁着微光，构成了一个无形的屏障。他猛地拉住石磐，同时将怀中那枚炽热的黑色晶石碎片用力按向屏障中心一个不起眼的凹槽。

　　嗡！屏障如水波般荡漾，豁然洞开。

　　“快进！”林风低喝。三人闪身而入，厚重的石门在他们身后迅速合拢，将噬髓血蛭令人头皮发麻的嘶鸣和喷溅的毒涎隔绝在外。

　　门后的世界异常安静。阶梯盘旋向下，两侧石壁上镶嵌着发出柔和白光的奇异晶石，光线虽然黯淡，却足以视物。空气干燥温暖，带着淡淡的粉尘气息。石磐小心地将青萝放下，让她靠壁而坐。

　　“呼…呼…”青萝急促的喘息渐渐平复，眼中的符文星河依旧在流转，但那奔涌的洪流似乎变得有序了一些。她茫然地看着自己的双手，指尖萦绕着一缕极其微弱、却异常纯粹的白金色灵光。“我…我好像‘看’到了一些东西…”她喃喃道，声音带着梦呓般的飘忽，“好大的火…金色的火…烧塌了天空…很多人在画符…用血…用骨头…还有…哭声…”

　　“古族传承。”林风的声音低沉而肯定，他在青萝面前蹲下，目光灼灼，“此地遗迹，与你有血脉呼应。方才那拱门符文与门户屏障，皆因你而启。黑风峡的‘共振’，赤阳秘窟修复‘坤离定脉符’时的精纯火元驾驭…这便是根由！”他摊开掌心，那枚黑色晶石碎片安静地躺着，此刻温度稍减，但指向却无比清晰地指向阶梯下方深处。

　　石磐挠了挠他的大光头，咂咂嘴：“乖乖，原来青萝妹子你祖上阔过啊？搞这么大阵仗埋在这地肺里？啧啧，这祖宗托梦也不挑个好时辰，差点害咱们喂了蛭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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