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青霖之困

　　第七十九章 青霖之困

　　太阴清气凝成的通道渐次消散，如同退潮般融入虚空。昭明槎微微一震，仿佛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彻底驶入一片真实而陌生的星域。

　　甫一进入，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混合着草木清香与腐朽沉疴的灵气便扑面而来。眼前景象，与北冥的死寂凶险、归墟的虚无混沌截然不同。

　　天幕是柔和的青碧色，流淌着温润的光泽，仿佛一块无瑕的翡翠天穹。下方大地，是无垠的、望不到边际的葱郁森林，古木参天，藤蔓如龙，奇花异草吞吐霞光，生机勃勃得近乎不真实。远处，一条巨大的翡翠色天河横贯星域，河中流淌的似是液态的草木精华，散发出磅礴的生命气息。

　　“好精纯的木灵之气！”苏青黛深吸一口气，昆仑鉴清辉流转，显得颇为舒适。李凝阳体内的火毒龙怨，在此地生机滋养下，也被进一步压制，脸色红润不少。

　　然而，云渚的眉头却微微蹙起。他额间太阴泪符传来温凉意，怀中新生的“仁心之尺”更是发出微不可察的轻鸣。通过“权衡之鉴”的感知，他看到了表象之下的异常。

　　这片神域的生机，太“规整”了。

　　古木的生长朝向、枝叶的疏密，乃至河流的蜿蜒弧度，都仿佛经过最精确的计算，呈现出一种极致的、毫无瑕疵的“完美”。缺少了自然造物应有的那份野性、随机与……自由意志。

　　空气中弥漫的，与其说是生机，不如说是一种被精心调配过的、温和的“惰性”能量。它滋养万物，却也无形中消磨着万物突破现状的锐气。

　　“此地法则……有异。”云渚沉声道，“生机浩瀚，却如一潭温水，缺乏奔流到海的决绝。似被无形枷锁束缚。”

　　他话音未落，前方翡翠天河之中，浪花翻涌，十余道身影踏波而出，拦住去路。

　　来者皆身着青藤与星辰金交织的战甲，手持碧玉长戈，面容俊美却表情淡漠，眼神锐利中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疲惫。为首一名将领，气息赫然达到元婴中期，目光扫过昭明槎，尤其在感受到那与本地格格不入的太阴清气与仁尺道韵时，瞳孔微缩。

　　“域外生灵？此乃‘青霖神域’，奉紫微天帝法旨，施行‘长青秩序’。尔等速报来历，此星槎……非制式，从实招来！”将领声音平直，不带丝毫感情波动，如同宣读律法。

　　云渚心念电转，青霖神域？长青秩序？他拱手，不卑不亢：“在下云渚，与同伴误入贵域，只为借道，并无恶意。”

　　“误入？”将领面无表情，“所有航道皆记录在案，并无‘误入’坐标。尔等形迹可疑，星槎蕴含异种法则波动，有违‘长青秩序’之和谐。依律，需扣押星槎，随我前往‘育贤殿’接受审查。”

　　“育贤殿？”苏青黛低声道，“听闻是紫微垣在各下属神域推行教化的机构，实则……多为清除异见之地。”

　　云渚了然。这“长青秩序”，看似赐予了此地无尽的生机与和平，实则是一种消除了一切“不和谐音”、将万物纳入固定轨道的“圈养”。眼前的将领，不过是这庞大秩序下一个忠诚却麻木的执行者。

　　他尝试沟通：“将军，天地之大，道法万千。我等只是过客，何必……”

　　“秩序之下，无有例外。”将领直接打断，语气毫无转圜余地，“要么遵从，要么……视为叛逆，格杀勿论！”他手中碧玉长戈一顿，身后士兵立刻结阵，青碧色的秩序神链凭空浮现，交织成网，向昭明槎笼罩而来，带着强大的禁锢与同化之力。

　　李凝阳怒目而视，苏青黛催动昆仑鉴准备防御。

　　云渚却抬手制止了他们。他目光扫过下方那“完美”得令人窒息的森林，又看向眼前这些被秩序磨平了棱角的战士，心中已有计较。

　　硬闯，只会引来更强者，且违背了他“布道”的初衷。

　　他深吸一口气，并未激发星槎防御，也未动用任何攻击法术，而是全力运转体内“权衡之鉴”，同时将怀中那杆无形的“仁心之尺”的道韵，温和而坚定地释放出来。

　　这股道韵，并非对抗，而是如同春风化雨，悄然浸润四周。

　　它不追求绝对的秩序与完美，而是倡导平衡、包容、乃至允许“不完美”的自由生长。它蕴含着对个体意志的尊重，对生命多样性的赞美。

　　道韵过处，奇异的变化发生了。

　　下方森林中，一株被旁边巨藤严格按照“规划”挤压生存空间的幼树，枝叶无风自动，微微偏离了既定的生长角度，争取到了一丝宝贵的阳光。

　　翡翠天河畔，几块被水流冲刷得圆滑无比的鹅卵石，棱角处似乎有新的、细微的锋芒正在孕育。

　　就连那笼罩而来的秩序神链，光芒也出现了极其细微的、不稳定的闪烁！

　　为首将领身躯猛地一震！他感受到一股陌生而温暖的力量拂过心田，那被“长青秩序”压抑了不知多少万年、早已麻木的情感深处，竟泛起一丝极微弱的涟漪——那是一丝对“不同”的好奇，一丝对“自由”的渴望！

　　虽然这涟漪瞬间就被强大的秩序意志压了下去，但他看向云渚的眼神，已从冰冷的审视，变成了震惊与……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你……你这是什么力量？！”他的声音第一次出现了波动。

　　云渚知道，第一颗种子，已经种下。他平静开口，声音却清晰地传入每个士兵耳中：

　　“将军，你看这森林，完美无瑕，可曾听过幼苗破土时的不屈？可曾见过野花在崖畔绽放的倔强？”

　　“真正的生机，不在于永恒的繁茂，而在于……拥有选择为何而繁茂的权利。”

　　“我的道，名‘仁’。非为破坏秩序，而是为这秩序，找回那颗……跳动的心。”

　　话音落下，云渚不再多言，操控昭明槎，化作一道清辉，并非硬闯，而是沿着那秩序神链力量的缝隙，如游鱼般滑向神域深处。他要去看看，这“长青秩序”的核心，究竟是何模样。

　　留下那名将领，怔在原地，心中回荡着云渚的话语，第一次对自己守护了万年的“秩序”，产生了一丝裂缝般的质疑。

　　（第七十九章 完）

　　章末结语：

　　初临青霖，仁尺道韵撼动僵化秩序！云渚一言种心锚，守将心生茫然的裂纹。前方“育贤殿”暗藏何等玄机？这温水般的囚笼，能否被仁心之光刺破？布道之途，首战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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