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水雾迷蒙下的伪装

　　微烫的水流包裹着身体，氤氲的蒸汽升腾弥漫，将宽敞的浴室内渲染得如同云遮雾罩的仙境。

　　墨时渊将整个身体沉入巨大的木质浴桶里，只留下鼻孔以上的部位，长长地、近乎贪婪地吁出一口气。

　　“呼……”

　　滚烫的水温熨帖着疲惫不堪的筋骨，驱散着从原始森林一路搏杀逃亡、又在柱合会议上直面九柱凛冽气势带来的冰冷与僵硬。

　　水波温柔地荡漾，凯文·卡斯兰娜战损版COS服换下后，那种近乎可笑的滑稽感和无时不在提醒他荒谬起源的标签似乎也短暂剥离了。

　　身体上的污垢与血渍被洗去，连带着皮肤下那因为驱动“虚无”之力而残留的、仿佛灵魂被抽干的阵阵虚弱感，似乎也被这温暖的热力缓缓抚平。

　　这里是鬼杀队总部深处，一处为他这位“救世主”阁下单独安排的居所。房间并不奢华，却极为整洁，散发着上好木料和干净棉布的清香。

　　而眼前这个足够他伸展四肢的大浴桶，连同旁边铺设着崭新白石的淋浴区，以及角落那个他还没好意思尝试的、有着精致木盖的——恭桶——都完美符合了他对“独立卫浴”的终极幻想。

　　“‘巴适’，真他娘的‘巴适’得很……”他用一种刻意拖长的、近乎咏叹的语调低声嘟囔着，眯起眼，让水雾凝结在睫毛上。

　　这词儿带着点他前世老家方言的味道，用在这里，似乎能给他带来一丝虚假的、熟悉的安全感。

　　他在模仿一种“满足”。

　　模仿给空气看，模仿给这过分安静的浴室外可能存在的任何监听者看，但最主要的，是模仿给自己看。

　　仿佛只要表现出一副沉浸物质享受、志得意满的小人嘴脸，就能掩盖住心底那巨大的、仍在不断扩大的空洞——那个名为“救世主职责”的庞然大物砸出来的洞。

　　这来之不易的片刻安宁，是用更深的混乱换来的。

　　他目光失去焦点，望向被水蒸气模糊的天花板木纹。

　　此刻，产屋敷耀哉的书房里，恐怕灯火通明吧？主公大人和他信任的核心成员们，想必正在彻夜研究他从系统资料库紧急导出的、关于那些颠覆他们认知的“星神”的所有信息——阿哈的乐子人属性，虚无IX的“橡皮擦”本质，药师那泛滥而不加甄别的“慈爱”，以及……那位随时可能一箭射爆整个星球的“巡猎”岚的恐怖。

　　信息量足以颠覆任何世界观。

　　他曾像个说书人一样，在柱合会议上用“麻将桌掀翻”的蹩脚比喻，强行将宇宙级的恐怖包装成一个离谱的故事。

　　效果意外地好，甚至歪打正着激发了那些“柱”们潜藏的“命途之力”。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一刻他内心深处的惶恐与荒谬感——他就像一个手无寸铁的演员，被强行推上舞台，演一出关乎宇宙存亡的大戏，而剧本……他妈的根本没有剧本！

　　热水依旧温柔地包裹着他，皮肤微烫，但内心深处却有一块地方冰寒刺骨。水珠顺着额头滑落，划过紧闭的眼睑，像是某种无声的泪水。

　　救世主？

　　墨时渊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弧度，这个弧度几乎要裂开，露出底下真实的、苦涩的内核。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只是蓝星上一个籍籍无名、勉强温饱的十八线小主播啊！

　　每天最大的烦恼是直播间人气和没到账的火箭，最大的抱负或许就是多捞几个金主打赏，换台配置好点的电脑，或者……买个属于自己的的房子。现在回头看看，那点烦恼是多么的……朴实，多么的……令人怀念。

　　他有什么资格成为救世主？

　　怕死？是的，他怕得要命！原始森林里第一次遭遇下弦眷属鬼的爪子时，他吓得差点尿裤子！面对无惨，被星穹列车撞飞前的瞬间，他觉得自己灵魂都吓出窍了！

　　贪财？没错！他到现在还在惦记那没到手的一千个火箭！看见宇髄天元那一身华丽的装备，心里还会忍不住估算价值！

　　好色？咳……虽然目前还没来得及表现，但对着甘露寺蜜璃那甜甜的笑容和粉色睫毛，他的眼神确实多停留了零点五秒！

　　他就是这么一个集世间普通缺点于一身的大俗人。胆小、自私、满脑子小算盘。小说里、游戏里那种为了大义视死如归、信念坚如磐石的主角模板？抱歉，他身上是一点边儿也没沾上。

　　再看看炭治郎……

　　墨时渊的目光转向浴室角落。

　　那里放着一个小小的木箱——并非祢豆子的那个，而是鬼杀队提供的，炭治郎就躺在里面沉睡。

　　他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属于他那半生不熟的“虚无令使”的力量，将炭治郎体内狂暴的鬼王血液侵蚀暂时“抹除”到了一个极低的、近乎“无害”的状态。

　　现在的炭治郎，安静得像个精致的木偶，除了轻微起伏的胸口，再无一丝活气，也无法确认何时能够醒来。像极了原着中的祢豆子，陷入了一场未知期限的沉眠。

　　他透过水雾看着那个木箱，眼神复杂。在那个世界，他是《鬼灭之刃》的忠实观众。他太了解炭治郎了。

　　那个背着箱子、拖着妹妹、一步步从地狱中爬回来的少年。他见证过炭治郎在失去一切后，如何一次次在绝望中点燃温暖的火光，如何一次次在血肉横飞的战斗中，依旧保持着那份近乎神性的悲悯与善良。

　　炭治郎的坚韧、他的信念、他面对至暗命运时永不熄灭的光……那才是真正的救世主该有的样子啊！

　　而他墨时渊呢？一个靠系统BUG空降、连新手村都没摸清楚就被迫卷入宇宙级风波的……冒牌货？一个连呼吸法都不会、仅靠“剑心”应激反应和系统给的“橡皮擦”身份苟活至今的……混子？

　　一股难以言喻的挫败感和浓重的迷茫，如同此刻浴室里的水汽，无声无息地渗透了他的五脏六腑，沉重得几乎要让他在这舒适的热水里窒息。

　　他扮演着凯文的高冷（虽然衣服破得像乞丐），他插科打诨用麻将桌掩盖星神真相（虽然效果奇特），他在义勇面前装大尾巴狼（虽然吓得半死），他在柱合会议上指点江山“点化”众柱（全靠一张嘴和系统作弊）……这一切浮夸的表演，本质上都是一层厚厚的、用来自我保护的伪装。

　　他害怕，怕被戳穿，怕承担责任，更怕失败后的死亡和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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