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炽热的血！

　　夜色如墨，浸染着破旧的杂物间。

　　苏辰瘫在冰冷的床板上，如同离水的鱼，大口喘息，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汗水、血水和之前擦拭伤口留下的药渍混合在一起，将他浑身浸得湿透粘腻，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味。

　　体内，那场由苏阳“馈赠”引发的风暴逐渐平息，留下的是一片狼藉的战场和…脱胎换骨般的剧变。

　　剧痛依旧存在，但已从撕裂脏腑的锐痛转为一种深入骨髓的酸胀和灼热。右肩和左腿传来阵阵酥麻痒意，那是骨骼和肌肉在某种强大力量催动下疯狂愈合的征兆。经脉仿佛被暴力拓宽后又强行加固，虽然隐隐作痛，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坚韧通畅。

　　最显着的变化，是那层困扰他三年、象征着他“废物”身份的无形壁垒，几乎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天地间无处不在的灵气，如同温顺的绵羊，清晰而驯服地萦绕在他的感知范围内，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引之入体——虽然最终依旧会被心脏那贪婪的“住户”掠夺大半。

　　力量。

　　一种实实在在的、远超淬体境巅峰的力量感，在他四肢百骸中流淌。虽然依旧无法凝聚真气，但单凭这具被反复摧残又重塑的肉身，他感觉此刻的自己，足以轻松击败大比时的苏猛！

　　而这，仅仅是因为那滴血液吞噬了虎狼之药的药力后，反馈出的些许“残渣”！

　　那滴血液本身…苏辰将意识沉入心脏。

　　它静静地悬浮在那里，体积似乎没有明显变化，但颜色变得更加深邃，暗金的光芒内敛而沉稳，旋转缓慢却带着一种沉重如山、炽热如岩浆的韵律。它不再像之前那样时刻散发出饥饿和躁动，反而像是一头吃饱喝足的太古凶兽，陷入了某种深沉的蛰伏，默默消化着这次巨大的收获，同时散发出一种恒定的、微弱却精纯无比的灼热能量，持续滋养着这具宿主的身躯。

　　危险，强大，神秘。

　　苏辰尝试着再次观想“枷锁”一词。

　　血液微微一颤，旋转似乎停滞了亿万分之一瞬，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调整，更加侧重于对肉身的淬炼和巩固。

　　有效！

　　苏辰心中振奋。虽然无法完全控制，但至少找到了与之沟通并施加微弱影响的方式！这无疑是巨大的进步！

　　然而，喜悦之余，是更深的隐忧。

　　生命本源的亏损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并非肉体上的，而是源于灵魂深处的某种黯淡。这绝非寻常药石能够弥补。油纸包上那神秘的符文已经彻底黯淡消失，变成了普通的废纸。下一次，若血液再次暴走，他还能如此幸运吗？

　　还有云瑶…那看似普通的少女，身上似乎藏着不小的秘密。那宁神符文绝非一般人能绘制。她屡次帮助自己，目的何在？

　　以及…苏家。大长老一脉的杀意毫不掩饰，镇魂镜的威胁如同悬顶之剑。二长老的庇护有限且动机不明。他就像走在万丈深渊的钢丝上，四周皆是虎视眈眈的饿狼。

　　变强！

　　必须更快地变强！

　　只有拥有足够的力量，才能掌握自己的命运，才能撕碎所有加诸于身的屈辱和阴谋！

　　他挣扎着坐起身，不顾身体的酸痛和虚弱，再次尝试运转《基础引气诀》。

　　心念一动，外界温顺的灵气如同受到无形牵引，欢快地涌入他的体内，速度远比之前任何一次尝试都要顺畅、迅速！

　　但下一刻，心脏那滴蛰伏的血液如同被惊动的君王，微微一震，一股霸道的吸力产生，将所有涌入的灵气瞬间掠夺一空，涓滴不剩，只留下丹田处一如既往的空荡。

　　苏辰并未气馁，反而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果然如此！壁垒消失后，引灵入体的效率大大提升！虽然依旧无法储存真气，但这些灵气被血液吞噬后，会加速它的“消化”过程，并反馈出更多精纯能量滋养己身！这同样是一条变强之路， albeit 被动而危险！

　　他不再犹豫，开始持续不断地引动灵气入体。

　　一时间，狭小的杂物间内，空气微微流动，以苏辰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微不可察的灵气漩涡。丝丝缕缕的灵气不断涌入他的身体，然后被心脏那滴血液贪婪吞噬，再转化为灼热的能量流遍全身。

　　他的身体如同久旱逢甘霖的干裂大地，疯狂吸收着这些能量。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好转，苍白的脸色逐渐恢复红润，肌肉变得更加结实紧密，骨骼愈发坚韧。体内那因为生命本源亏损而带来的虚弱感，似乎也被这股灼热而充满生机的能量稍稍弥补了一丝。

　　这种不断提升的感觉，如此美妙，如此令人沉醉，几乎让他忘记了疲惫和危险。

　　他不知疲倦地修炼着，忘记了时间的流逝。

　　窗外，月色逐渐西斜，黎明前最深的黑暗笼罩大地。

　　就在这时——

　　咚咚咚！

　　沉重而急促的敲门声，如同擂鼓般骤然响起，粗暴地打断了苏辰的修炼！

　　紧接着，不等回应，房门就被猛地踹开！

　　数名身穿刑堂服饰、面色冷厉的执事闯了进来，为首者正是那个面容枯槁的执事，他目光如电，瞬间锁定了盘坐在床上的苏辰。

　　“苏辰！”枯槁执事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感情，“奉大长老之命，带你前往刑堂问话！立刻起身！”

　　苏辰心中猛地一沉！

　　这么快？镇魂镜修好了？还是苏阳又搞出了什么幺蛾子？

　　他强行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缓缓睁开眼，脸上努力维持着虚弱和困惑：“执事大人…我所犯何事？我的伤势…”

　　“少废话！”枯槁执事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和厌恶，“大长老之命，岂容你质疑？看你气息平稳，伤势已无大碍，休要装模作样！带走！”

　　他身后两名如狼似虎的执事立刻上前，一左一右，粗暴地将苏辰从床上架了起来！动作蛮横，丝毫不管他是否还有伤在身。

　　苏辰右肩和左腿顿时传来一阵刺痛，但他咬紧牙关，没有吭声。他注意到，这两名执事手上的力道极大，绝非普通淬体境，至少是凝脉境一二重的好手！而且他们气息锁定自己，显然是防备着他再次“魔功”爆发。

　　来者不善！

　　根本没有给他任何辩解或准备的机会！

　　“我自己能走！”苏辰挣扎了一下，冷声道。

　　枯槁执事冷哼一声，示意那两人稍微松开，但依旧一左一右紧紧跟着，封死了他所有可能逃跑的路线。

　　苏辰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破烂的衣衫，一步步向外走去。每走一步，他都能感觉到体内那滴血液似乎被外界的敌意和危机所引动，微微发热，散发出一种隐晦的兴奋和…渴望？

　　渴望战斗？渴望…鲜血？

　　他心中凛然，强行压下这种悸动。

　　走出杂物间，门外院子里竟然还站着四名刑堂执事，个个气息沉凝，组成了一个简单的合围阵势。

　　真是…看得起他啊。

　　苏辰心中冷笑，面色却愈发平静。

　　在六名刑堂执事的“护送”下，他再次穿过苏家宅邸寂静的黎明。沿途遇到的一些早起忙碌的仆役，看到这一幕，都吓得远远躲开，眼神惊恐。

　　气氛压抑得令人窒息。

　　很快，那座阴森威严的刑堂建筑再次出现在眼前。黑沉沉的的大门敞开着，如同巨兽的口，等待着吞噬猎物。

　　走进刑堂大殿，里面灯火通明，气氛却比外面更加冰冷肃杀。

　　大殿正上方，大长老苏擎山端坐主位，面色阴沉如水，目光如同冰锥般刺向走进来的苏辰。他身旁坐着几位气息渊深、脸色漠然的长老，都是他的心腹。

　　二长老苏振天和三长老苏文远也在一旁，但座位偏下，苏振天眉头紧锁，苏文远则是一脸焦急。

　　苏阳竟然也在！他站在苏擎山身侧，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怨毒的笑容，正低声对苏擎山说着什么。

　　看到苏辰进来，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在他身上。

　　“跪下！”枯槁执事在身后厉声喝道，同时一股强大的压力迫向苏辰的腿弯。

　　苏辰身体微微一沉，却硬生生挺住了，他抬起头，直视着台上的苏擎山，声音沙哑却清晰：“不知大长老召我前来，所为何事？我伤势未愈，恐怕…”

　　“放肆！”苏擎山猛地一拍扶手，声音如同炸雷，蕴含着灵海境强者的威压，轰然压向苏辰！

　　苏辰只觉得一股巨力当头压下，胸口一闷，喉头腥甜，差点真的跪下去！但他体内那滴血液猛地一震，一股灼热的力量自主涌出，竟帮他硬生生扛住了这股威压！虽然双腿微颤，却依旧站着！

　　“咦？”台上几位长老都露出一丝惊容。苏擎山更是目光一凝，眼中的杀机几乎化为实质！

　　此子…果然有古怪！受了那么重的伤，短短一夜，不仅能行动自如，还能硬抗他的威压？！

　　“苏辰！”苏擎山声音冰寒刺骨，“你可知罪！”

　　“弟子不知。”苏辰咬牙坚持着。

　　“不知？”苏擎山冷笑一声，对旁边使了个眼色。

　　一名执事立刻端上一个托盘，上面放着的，正是之前苏阳送给苏辰的那个…已经空了的玉瓶！

　　“这瓶‘枯荣散’，乃是苏阳念及兄弟之情，赠与你疗伤之用！你却心思歹毒，暗中将其调换为毒药，意图栽赃陷害！若非苏阳及时发现不对，岂非着了你的道！你残害族兄之心不死，人证物证俱在，还敢狡辩！”苏擎山厉声喝道，颠倒黑白，直接将罪名扣了下来！

　　苏辰瞳孔骤缩！

　　他没想到，苏阳竟然如此无耻！送毒药不成，反而倒打一耙！这玉瓶确实是他送的，里面的药也确实被自己喝了，但这“调换”、“栽赃”从何说起？这分明是早就设计好的圈套！

　　“荒谬！”苏辰气得浑身发抖，“这药分明是苏阳昨日亲自送来，强行…”

　　“还敢攀咬！”苏阳立刻跳了出来，指着苏辰，一脸“悲愤”，“苏辰！我念你重伤，好心赠药，你非但不领情，反而用这种卑劣手段害我！若不是我恰好带着解毒丹，此刻早已毒发身亡！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他演技逼真，声泪俱下，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台上的长老们面面相觑，大多保持沉默。苏文远想开口，却被苏擎山冰冷的眼神逼退。

　　苏振天沉声道：“大哥，此事尚有疑点，仅凭一面之词和一个空瓶，是否…”

　　“二长老！”苏擎山毫不客气地打断，“事实俱在，还有什么疑点？此子身怀魔功，心性歹毒，屡教不改，留之必是我苏家大患！今日必须彻底废其修为，断其经脉，以绝后患！来人！”

　　他根本不给任何辩解的机会，直接就要下毒手！

　　数名刑堂执事立刻上前，面色不善地围向苏辰！

　　苏辰看着这赤裸裸的污蔑和陷害，看着苏阳那得意的嘴脸，看着苏擎山那毫不掩饰的杀意，看着周围那些冷漠或无奈的目光…

　　三年来的屈辱，父亲失踪的谜团，母亲的未知，自身的苦难，以及昨夜濒死的绝望和刚刚获得力量的微弱希望…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轰然爆发！

　　一股无法形容的暴怒和怨恨，如同火山喷发，瞬间冲垮了他的理智！

　　凭什么？！

　　凭什么你们可以如此颠倒黑白？！凭什么你们可以随意决定我的生死？！凭什么？！

　　就在那些执事的手即将触碰到他的瞬间——

　　轰！！！

　　一股恐怖、炽热、暴虐、如同洪荒巨兽苏醒般的可怕气息，猛地从苏辰体内爆发出来！

　　他的双眼瞬间变得一片赤红，随即深处燃起熔金般的色泽！道道暗金色的诡异纹路如同活物般自他皮肤下浮现，迅速蔓延至脖颈、脸颊！

　　炽热的气浪以他为中心轰然扩散，将逼近的几名执事狠狠震飞出去，撞倒在墙壁上，口喷鲜血！

　　“吼！！！”

　　一声完全不似人类的、充满了无尽愤怒和毁灭欲望的咆哮，从苏辰喉咙深处爆发出来，震得整个刑堂大殿嗡嗡作响！

　　炽热的血，终于再次沸腾！

　　而这一次，似乎比上一次，更加狂暴，更加…不可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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