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古怪的天才

　　唐昊的热情几乎到了让人招架不住的地步。他一路喋喋不休，问题如同连珠炮般砸向辰，从伤势的具体感受、受伤时的环境，到那股阴寒死气和体内灼热力量的细微差别，问得极其专业和刁钻，有些问题甚至连辰自己都未曾仔细体会过。

　　辰只能含糊其辞，尽量用遭遇强大未知妖兽来解释，不敢透露灰色影子和血脉的秘密。好在唐昊的注意力似乎更多地集中在能量本身的性质和相互作用上，对来源并未深究，或者说，他压根不在乎来源，只在乎那“现象”本身。

　　炼器堂位于枫林镇靠近镇尾的位置，占地面积颇大，远远就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叮叮当当的打铁声和风箱的呼呼声。一股浓烈的煤炭、金属和油脂混合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

　　大门敞开着，门口挂着各种打造好的刀剑农具样品。走进去，是一个极其宽敞的院落，里面热火朝天，十几个赤着膀子、肌肉虬结的汉子正在各个火炉、铁砧前忙碌着，汗流浃背，吆喝声、锤击声、淬火声不绝于耳。

　　看到唐昊进来，那些工匠们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恭敬地喊一声“少东家”，但眼神中却都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和习以为常？显然对他这副不修边幅、咋咋呼呼的样子早已见怪不怪。

　　唐昊随意地摆摆手，径直带着辰和云瑶穿过嘈杂的前院，来到后方一处相对安静些的院落。这个院落里摆放的不是打铁的家伙，而是各种奇奇怪怪的器械、半成品的金属构件、以及一些闪烁着微弱能量光泽的…半成品灵器？

　　有的像是弓弩，却多了许多复杂的齿轮和镜片；有的像是盾牌，表面却刻满了看不懂的符文；甚至还有一个一人多高、看起来像是巨大金属手臂的古怪东西靠在墙边。

　　这里不像炼器作坊，倒更像是一个…发明家的疯狂实验室？

　　“别介意，这儿是我的地盘，乱是乱了点，但东西齐全！”唐昊毫不在意地踢开脚边一个滚动的金属球，那球咕噜噜滚到角落，发出一阵咔咔的响声后，竟然伸出几只小爪子，自己又爬回了工作台上。

　　辰和云瑶看得目瞪口呆。

　　唐昊将他们引到一间还算整洁的客房，虽然简单，但床铺桌椅俱全，比客栈确实要清净不少。

　　“你们先歇着，我去弄点吃的和伤药来！”唐昊风风火火地就要往外跑。

　　“唐兄且慢。”辰连忙叫住他，从怀中取出一个不起眼的小布袋，递了过去，“我们兄妹落难至此，身无长物，只有这些在山中偶然所得的药材和…一些零碎东西，不知能否抵些食宿费用？或者…劳烦唐兄看看，是否有用得上的？”

　　布袋里装的，正是他这一路收集的、除了妖核之外的一些相对常见的药材和几块品质不错的矿石。他不想白白欠人人情，同时也想试探一下这唐昊。

　　唐昊接过布袋，看也没看就随手揣进怀里，大大咧咧地道：“嗐！一点吃住算什么费用！我唐昊交朋友不看这个！你们安心住下就是！”

　　但他嘴上说着，手却下意识地捏了捏那布袋，随即“咦”了一声，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又把手伸进去掏了掏，摸出那几块泛着金属光泽的矿石。

　　“这是…黑铁木伴生的沉铁石？还有赤铜矿？品相不错啊！”他眼睛一亮，拿起一块矿石仔细看了看，又放在鼻子下嗅了嗅，甚至还用指甲抠下一点粉末尝了尝（这个动作让云瑶忍不住蹙了下眉）。

　　“辰兄弟，你们这‘偶然所得’运气不错嘛！”唐昊抬起头，眼中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这沉铁石杂质少，韧性足，是打造轻甲和弓臂的好材料！这赤铜矿纯度也高…嗯，正好我最近在研究一个新玩意，缺几种辅料…”

　　他摸着下巴，似乎在盘算着什么，随即大手一挥：“行了，这些东西我收了！不仅食宿全包，你们伤没好之前，所有的伤药伙食我都包了！就当是材料钱了！怎么样？”

　　这爽快的态度反而让辰松了口气。等价交换，最好不过。

　　“那就多谢唐兄了。”

　　“哈哈！爽快！我就喜欢跟你这样的人打交道！”唐昊哈哈一笑，这才风风火火地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他就端来了热腾腾的饭菜和一些基础的伤药膏。饭菜只是普通的粗粮和肉蔬，但分量十足。伤药也只是镇上常见的金疮药，对辰的伤势作用有限，但聊胜于无。

　　唐昊放下东西，眼睛又忍不住往辰胸口瞟，搓着手道：“辰兄弟，你这伤…要不让我仔细瞧瞧？我虽然主要研究炼器，但对能量传导、属性克制也有些心得，说不定能想出点什么办法…”

　　他的眼神炽热，充满了研究者看到稀有样本时的兴奋。

　　辰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点头。他也想看看，这个看似不着调的青年，到底有多大本事。

　　得到允许，唐昊立刻兴奋起来，不知从哪个角落翻出一个单片的、镶嵌着许多细小水晶镜片的古怪眼镜戴在右眼上，又拿出几个连接着导线、闪烁着微光的金属探头，小心翼翼地靠近辰胸前的伤口。

　　那架势，不像医师，倒更像是在检修什么精密仪器。

　　冰凉的金属探头触碰到伤口周围的皮肤，辰微微皱眉。

　　唐昊通过那单片眼镜仔细观察着，嘴里不断发出啧啧称奇的声音：“妙啊！妙啊！这能量结构…阴寒中带着腐朽，死寂里蕴含吞噬…简直像是…像是某种活着的诅咒？不对不对…又有点像…某种极高阶的负面能量残留？”

　　他的手指在几个探头上来回拨动，那些探头发出细微的嗡嗡声，镜片上闪过一道道流光。

　　“咦？你体内那股对抗的力量呢？再激发一点点，一点点就好！让我看看它们碰撞的数据！”唐昊头也不抬地要求道，完全沉浸在了研究状态。

　　辰无奈，只得依言，小心翼翼地引导出一丝极其微弱的灼热力量，流向伤口。

　　嗡！

　　那几个探头瞬间亮起了红光，发出更加急促的嗡鸣！

　　唐昊猛地瞪大了眼睛，如同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景象：“炽热！纯粹！充满生命活性！却又带着一种…古老的暴戾？这…这根本不是寻常气血或真气！这更像是一种…本源血脉之力？！虽然极其稀薄微弱…”

　　他竟然连这个都能探测出来？！

　　辰心中骇然！这唐昊，绝对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他这些古怪的工具，竟然能分析出能量如此深层的属性！

　　“不对啊…”唐昊的眉头又紧紧皱起，陷入了更大的困惑，“这两种力量属性截然相反，本该势同水火，剧烈冲突才对…为何在你体内，却能形成一种诡异的平衡？虽然这平衡很脆弱…是什么在维持？你的身体结构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他猛地抬起头，那双透过镜片放大的眼睛死死盯着辰，充满了求知欲：“辰兄弟！你到底是什么人？你这身体…太有意思了！简直就是一座等待发掘的宝藏！”

　　辰被他看得毛骨悚然，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拉紧了衣衫。

　　云瑶也立刻上前，语气带着警惕：“唐兄，我兄长需要休息了。”

　　唐昊这才意识到自已失态，连忙摘下眼镜，收起探头，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抱歉抱歉！我一遇到感兴趣的东西就容易忘乎所以！职业病，职业病哈！”

　　但他那双发亮的眼睛，还是时不时地往辰身上瞟，显然并未死心。

　　“那个…辰兄弟，你好好休息！伤药不够尽管说！我再去琢磨琢磨…”他一边说着，一边念念叨叨地往外走，“…能量对冲…平衡点…或许可以加个导能回路缓冲一下…不对，应该从能量性质本身入手…”

　　看着他消失在院门外的背影，辰和云瑶面面相觑，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惊悸和…哭笑不得。

　　这个唐昊，是个不折不扣的怪人，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天才。

　　但毫无疑问，他拥有着远超这小镇水平的、惊人的洞察力和…技术？

　　或许，停留在这里，真的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辰摸了摸胸口，那被唐昊称为“本源血脉之力”的灼热，似乎微微跳动了一下。

　　古怪的天才，遇到了更古怪的病人。

　　这枫林镇炼器堂，似乎变得越来越有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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