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魇退

　　风声怒号，落虹桥残影如一条被折断的脊骨横卧河心。

　　魇的灰雾巨手五指箕张，阴影罩下，厉岚青冥横胸，剑光被压得弯成满月，骨节爆响。

　　铃声已碎，香囊坠地，他却一步不退。

　　“拿来。”魇第三只眼幽黑如渊，灰手再沉三分，桥面龟裂，碎石浮空。

　　厉岚吐出一口血雾，笑：“想要？自己来取。”

　　轰——

　　灰手五指合拢，青莲剑罡寸寸崩碎。

　　少年被巨力掼向桥心，背脊撞碎石栏，身体去势未止，竟被魇隔空摄回，一指贯胸！

　　噗——

　　血雨喷洒，魇的手臂自少年左肩入，右背出，像一柄冷灰色的矛，将他钉在半空。

　　鲜血顺着指尖滴落，在桥下暗渠激起细碎红雨。

　　“林澜！”王如嘶喊。

　　她扑向桥心，却被灰雾余波掀翻，额头磕在桥石，血线滑过睫毛，眼前一片猩红。

　　魇低首，脸几乎贴上厉岚耳廓，声音像千万人同时低语：“寒铁。”

　　少年垂着头，白发垂落，染血黏在脸侧。

　　他忽然抬眼，眸中青莲绽开，七瓣俱碎，化为流火顺着魇的手臂逆卷而上！

　　“给你——”

　　厉岚嘶声，左手并指如剑，刺入魇的右臂，指尖真气狂涌，青莲火顺着血管直钻进去！

　　“爆！！”

　　轰隆隆——

　　魇整条右臂被青莲火雷炸得鳞甲翻卷，灰雾溃散，黑血喷溅。

　　少年亦被震得倒飞，胸口血洞通透，肺叶破碎声清晰可闻，身体如破布般摔在桥栏，再滚落，半挂在断裂处，摇摇欲坠。

　　青冥脱手，剑尖插入桥面，颤鸣如泣。

　　魇踉跄后退，神眼受创，灰雾暴走，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

　　玄蛛灰瞳一缩，欲摆脱两人进行补刀，忽闻天边一声箭啸——

　　“厉岚！！！”

　　那是椋蕊的声音，带着哭腔，却冷得像冰。

　　咻！

　　他们来了！

　　一道绛影破空而来，箭簇燃烧凤火，拖出三丈尾焰，正中魇胸口。火焰炸开，灰雾被烧得“嗤嗤”作响，魇身形暴退，撞碎桥墩，巨石崩塌。

　　桥头，风雪中，数道身影踏浪而至——

　　最前方，椋蕊绛甲浴血，背弓提剑，长发在狂风中猎猎如火；她左侧，曹旭裂天刀扛肩，赤袍被雨水浸透，刀身尚在滴血；右侧，错华折扇合拢，扇骨化为短刃；陆长清青灯高悬，灯焰凝为青龙，蓄势待发。

　　“天界山在此！”椋蕊声音嘶哑，却响彻河湾，“魇——你敢！！”

　　魇稳住身形，神眼血流如注，灰雾却愈发狂暴，化作百丈蛛影，遮月蔽星。他嘶声尖笑：“一群残兵败将，也敢阻我？！”

　　“那就试试。”

　　曹旭怒吼，裂天刀劈地，赤龙刀罡卷着碎石直取魇足；错华扇刃交错，墨火化作麒麟踏浪，封其左；陆长清青灯一掷，灯龙咆哮，缠其右。

　　秦安斩仙剑再起，万道霜雪凝为剑狱，自天罩下；宁无道踏火莲，九霄赤雷轰然坠落，如天罚降世轰向玄蛛。

　　四道攻势汇为一股，桥心炸起冲天光柱，河水倒卷，落虹桥终于承受不住，轰然断折，巨石与残尸一起坠入暗渠。

　　魇被几人合力轰入河心，灰雾被雷火撕得支离破碎，面具再裂一寸，黑血染红十丈水面。

　　他尖啸一声，灰雾化作千丝万缕，竟舍了众人，直扑桥缘那半具厉岚的方向——

　　“寒铁——我势在必得！”

　　“休想！”

　　椋蕊纵身而起，绛影弓拉满如月，三箭连珠——

　　“追星！”

　　箭箭贯空，青火在空中划出三叉星痕，一箭射穿魇掌，一箭钉入肩井，第三箭直取其面！

　　魇被迫回防，灰雾卷住箭杆，箭簇却在雾中炸开，凤火在魇身上焚烧开来。

　　鲜血喷涌，魇身形一滞，曹旭已持刀杀到，裂天刀抡圆，一招“赤龙开山”劈在魇背，刀罡入骨，灰雾崩散。

　　错华趁机身形如墨烟，掠至魇侧，扇刃贯入其肋，墨火顺着刀锋灼烧脏腑。

　　魇痛极，反手一掌，灰雾化作骨矛，轰向错华的胸口，错华却咧嘴一笑，似乎早有预料，左手死死扣住魇腕，厉吼：

　　“厉岚——剑！！”

　　桥下，半截青冥忽地颤鸣，剑身青莲纹路亮起，像回应呼唤。一只血手从桥缘探出，握住剑柄——

　　厉岚竟未死！

　　他胸口血洞通透，却借青冥撑身，白发染血黏在额前，剑身青莲变得忽隐忽现，好像马上就要熄灭一样。少年嘶哑长笑：

　　“魇——接好了！！”

　　青冥脱手，化为一道青虹，贯空而过，剑尖青莲爆碎，化作百丈剑罡，直刺魇眉心！

　　魇被错华死死拖住，避无可避，神眼再遭剑罡贯穿，黑血如泉。他发出一声震天动地的婴儿啼哭，灰雾轰然炸开，化作漫天黑雪。

　　“退！！”

　　魇尖啸，化作一道灰黑龙卷，冲入断桥残影，顺流远遁。所过之处，河水尽墨，鱼虾翻白，像一条死亡之带，迅速消失在天际风雪。

　　玄蛛发现情况不对也将宁无道和秦安甩开，遁走。

　　……

　　风停，天地寂然。

　　断桥残石上，厉岚半跪，青冥撑地，血顺着剑脊汇入河心，一朵朵细小青莲在血水里绽开，又迅速凋零。

　　椋蕊扑过去，双手颤抖，却不敢碰他胸口那个通透的洞，泪水砸在少年手背，滚烫。

　　“傻子……你为什么不等我……”

　　厉岚抬眼，唇色惨白，却弯起极浅的弧度：“……还能在见到你们真好……”

　　说罢昏死过去。

　　王如从地上爬起来，看着已经昏死过去的厉岚，再没有了之前的冷静，疯了似的扑过去。

　　也没有看清周围的人，一股脑的将人推开，将厉岚抱在怀里。

　　“林澜！林澜！你醒醒啊！”豆大的泪滴一颗颗滴落。

　　“你不是说要一起去天界山吗？不是说等我成为大剑仙罩着你吗？你个骗子！”

　　椋蕊等人看着眼前的女孩，想要安慰却找不到理由，毕竟连他们也控制不住颤抖，拼命忍住才让自己没有当场哭出来。

　　椋蕊无声的哭泣，却蹲下来抚摸着王如的背让她好受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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