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态度转变

　　柳惊鸿静静的听着，心中波澜渐起。

　　这个男人的话语，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空洞的口号。

　　只有对现实最清醒的认知，和对人心最朴素的回应。

　　与他想象中的蛊惑人心截然不同。

　　张浩不管柳惊鸿是怎么想的，他继续说道。

　　“道盟倾轧，视民如草芥。”

　　“世家豪强，盘剥如虎狼。”

　　“妖族环伺，以人当血食。”

　　“太平道，不依附于任何一方，不屈服于任何强权。”

　　“我们只守护脚下这片土地，守护愿意追随这太平理念的生灵。”

　　他所说的生灵，其实包括了妖族。

　　但柳惊鸿是王权山庄内门弟子，以杀妖为己任。

　　实话实说，直接坐实了他勾结妖族的罪名，柳惊鸿绝对会拔剑的。

　　张浩没有这么傻。

　　“我们设太平关，收护路之资，非为敛财，实为自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坦荡的务实，

　　“无财，无以养力士，无以筑工事，无以购药材符材，无以庇护更多流离失所之人。”

　　“这银钱，取之于商，用之于护，账目公开，童叟无欺。”

　　“柳公子可随意查证。”

　　看向柳惊鸿，张浩的眼神清澈，充满了真诚。

　　“太平之道，非一日之功。”

　　“它始于足下，始于这太平坞的一砖一瓦，一粥一饭，始于让每一个追随者。”

　　“此路艰难，荆棘遍布，强敌环伺。”

　　“但人心所向，星火燎原。”

　　“纵使道盟倾轧，世家打压，妖族觊觎，太平道亦将披荆斩棘，一往无前。”

　　“因为，这乱世，需要一道不一样的光。”

　　话音落下，议事堂内一片寂静。

　　唯有窗外传来的孩童嬉闹声，农人吆喝声，清晰的传了进来。

　　仿佛在为张浩的话语，做着最有力的证明。

　　柳惊鸿端着茶碗的手，久久未动。

　　他心中的疑虑如同冰雪般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震撼和动摇。

　　作为王权山庄的内门弟子，见惯了道盟内部的倾轧，世家的贪婪、底层修士的挣扎。

　　更明白那些宏大口号下的虚伪与苍白。

　　他追求力量，追求大道，却也常常陷入对前路的迷茫。

　　这力量，究竟为何而用？

　　这前路，究竟通向何方？

　　眼前这个男子，没有显赫的出身背景。

　　在这乱世之中，硬生生开辟出一方净土。

　　他以最朴素的理念，凝聚人心，对抗强权。

　　坦然承认力量的重要，却将其牢牢锚定在守护与秩序之上。

　　不避讳残酷的现实，将其置于阳光之下。

　　这份清醒，这份坦荡，这份在绝望中点燃希望。

　　在荆棘中开辟道路的坚韧与智慧。

　　绝非邪魔歪道所能拥有！

　　柳惊鸿的目光，扫过窗外那些洋溢着安宁笑容的面孔，扫过妹妹柳园瑶眼中那毫不掩饰的敬仰。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粗茶特有的清香，似乎也带着一种洗涤心灵的力量。

　　缓缓放下一直未饮的茶碗。

　　站起身，对着张浩，郑重的作了一揖。

　　这一揖，不再是世家子弟的礼节，也不是王权弟子对地方人物的客套，而是发自内心的敬意与认可。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柳惊鸿的声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诚恳，甚至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惭愧。

　　“惊鸿受教了。”

　　“大贤良师胸怀苍生，志存高远。”

　　“以行动践行大道，开辟太平，实乃乱世清流，令人敬佩！

　　“舍妹追随大贤良师，是她的机缘，亦是柳家的幸事！”

　　从最开始疏远的张公子，到现在恭敬的声称大贤良师，柳惊鸿的态度明显发生了变化。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的看着张浩：

　　“惊鸿虽为道盟中人，却也知是非曲直。”

　　“太平村所为，光明磊落，利国利民。”

　　“大贤良师放心，惊鸿在此承诺，只要太平道行正道，守本心。”

　　“道盟之内，惊鸿必尽己所能，为太平村正名！

　　“若再有如赵坤，杨震之流，欲行构陷打压之事，惊鸿亦绝不会坐视！”

　　张浩看着眼前这位态度陡然转变的，王权山庄弟子，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起身还礼。

　　“柳公子深明大义，张某感激。”

　　“太平之道，兼容并蓄。”

　　“道盟之内，亦不乏心系苍生之士。”

　　“若能得柳公子这般明辨是非者相助，亦是太平道之幸。”

　　这些都是张浩的真心话。

　　若是道盟中多一些像柳惊鸿一样的人，太平道的发展也会顺利很多。

　　嗯，把道盟的人，变成他的信徒。

　　被张浩认可的柳惊鸿，心中激荡。

　　他看着张浩平静而深邃的眼眸，仿佛看到了一片更为广阔的天地。

　　王权山庄的戒律，师长的教诲，固有的认知。

　　听了张浩一番话后，都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一种全新的，关于力量与责任，关于秩序与太平的理念。

　　如同种子，悄然在他心中生根发芽。

　　终有一天，会变得根深蒂固，长成参天大树。

　　“大贤良师……”柳惊鸿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问道。

　　“惊鸿有一问，或许唐突。”

　　“大贤良师所求太平盛世，与道盟所求之秩序，与王权山庄所护之律令，本质上有何不同？”

　　他担心太平道的理念，和道盟还有王权山庄之间，产生冲突。

　　这是柳惊鸿不愿意看到的。

　　张浩闻言，微微一笑。

　　那笑容中带着洞悉世事的淡然，与难以言喻的深邃。

　　“道盟之秩序，王权之律令。”

　　“如金玉之笼，框定方圆。”

　　“维系运转，自有其理。”

　　“然太平盛世，”他顿了顿，目光投向窗外那些自由嬉戏的孩童，看向田间挥汗却笑容满足的农人。

　　“非金玉之笼，乃沃土之园。”

　　“笼中之鸟，羽翼虽丰，终非自在。”

　　“园中之木，扎根沃土，沐风栉雨，方能枝繁叶茂，自成天地。”

　　“太平所求，非以律令强束万民于笼中，乃开垦沃土，播撒良种，除虫去害，引水灌溉。”

　　“使万民如木，各得其所，各安其业，各展其能。”

　　“于这天地之间，自然生长，共生共荣。此方为……生生不息之太平。”

　　柳惊鸿浑身剧震，如同醍醐灌顶！

　　金玉之笼！

　　沃土之园！

　　道盟与王权山庄，以强大的力量构建秩序。

　　如同精心打造的金玉牢笼，将一切纳入掌控，维持着表面的稳定，却也扼杀了内在的生机与可能。

　　而张浩所求，却是开辟一片沃土，顺应天性，去除阻碍，引导共生！

　　这是一种截然不同的，也更宏大的秩序愿景！

　　他看向张浩的眼神，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撼与思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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