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上五休二

　　这话换旁人还真问不出口，来军营的大多是庄稼汉、穷苦人，哪会揪着休沐时间不放？

　　他们奔着的本就不是“报效国家”的虚名，更多是每月的月银、糙米，好攒着寄回家养妻儿老小。

　　心里都盘算着多扛些活、多立点功，好挣更多银子，谁会一上来就问“啥时候能歇着”？

　　大将军倒也不觉得意外，指尖摩挲着腰间佩剑的穗子，目光掠过营墙上悬挂的军纪，声音沉了沉：“当兵自然不是当奴隶，每月可休一日。休沐时若要出营，需提前报备，日落前必须归营，不得在外留宿。”

　　福娘听完，手一紧，提着宝丫和平安的衣领转身就走，嘴里还小声嘀咕：“这也叫休沐？每月就一天，跟牢里放风似的！”

　　“我不来。”她脚步顿住，回头时眉梢都带着嫌弃，“你这地方跟坐牢似的，我还得每日回家照顾弟弟妹妹，总不能把他们也圈进来。”

　　说罢攥紧了孩子的手，那八贯月银虽诱人，可比起家人，倒也没那么稀罕了。

　　大将军刚要抬步去追，腰间佩剑的剑穗还在晃，声音先追了出去：“你先别走！”

　　他快步上前，想起方才福娘那副“给钱也不稀罕”的模样，又放缓了语气，“你是我特意想招的人，自然和寻常士兵不一样。”

　　福娘挑眉停了脚，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宝丫的衣角，倒要听听这大将军还能开出什么条件。

　　“这样，你若应下，每日操练结束后，不用留在营中宿卫，可直接回家。”大将军说着，目光扫过福娘瘦小的肩膀，虽然看着瘦弱，实则却是一双铁臂。

　　就连他都打不赢这丫头，这地界上能伤着她的人不多，倒也不用担心里程安全，“你看这样可行？”

　　“不够。”福娘当即摇头，撇着嘴提了新要求，“我要上五休二，还有中秋节、冬至这样的日子，也得给我放假。”

　　大将军闻言，一双虎眼顿时瞪圆了。他掌兵这么多年，只听过士兵请病假、请探亲假，从没听过“上五休二”的说法。

　　中秋节给假倒还合理，阖家团圆的日子，军中本就有半日假例，可这“上五休二”是什么新鲜章程？

　　莫不是这姑娘把军营当成村口的杂货铺，还能自己定歇业日子？他一时竟没反应过来，只觉得这要求荒唐得离谱，又偏偏被福娘那理直气壮的模样堵得说不出话。

　　大将军暗自磨牙，心里把“招揽猛将”的念头翻来覆去嚼了三遍，才压下那点荒唐感。

　　罢了，能打的人脾气都怪，多让让也无妨。他揉了揉眉心，语气软了些：“好好好，想请你这尊神入营，倒真不容易。”

　　话落，他往前凑了半步，虎眼盯着福娘，带着几分探究问：“先说说，这‘上五休二’是何说法？”

　　福娘抬手理了理宝丫被风吹乱的额发，语气说得跟报菜名似的直白：“就是我每来军营当五日差，就得在家歇两日。这两日里，军营的事别来寻我，我要给弟妹洗衣做饭，还要回老家下海摸鱼。”

　　嗯，她都想好了，要是真来了军营，她就用休息的两日去村里摸珍珠，挣两份钱！

　　大将军听完，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他身为一军统帅，都没这般清闲的待遇！

　　每日天不亮就得起身巡营，白天要么盯着士兵操练，要么在中军帐处理军情文书，偶尔回府，书房里也堆着满桌的军报，连跟妻儿说句话的功夫都少。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三百五十天在为军务奔忙，连除夕夜里，都得守着营门听着更声过。

　　“福娘，你这要求......着实不合适。”他话刚出口，就见福娘脸上的笑意“唰”地消失，方才还带着几分活络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

　　“哦。”她只淡淡应了一个字，手一紧，拉着宝丫和平安的胳膊就要转身，脚步快得没给大将军留半分余地，“那算了，我在家里也挺好的，每日能睡够时辰，想干嘛干嘛，不比在你这军营里受拘束强？”

　　一点面子都不给大将军留，转身的动作猝不及防，裙摆扫过地面的草叶，带起一阵风。大将军伸手想拦，指尖刚碰到她的衣袖，就见她脚步没顿，反倒拉着孩子走得更快了，那背影挺得笔直，竟连半分犹豫都没有。

　　眼看福娘拉着孩子的背影都快淡出营门了，大将军哪能任这丫头就这么走了？他往前急跨两步，声音里都带了点绷不住的急切：“别走！我重新想个办法！”

　　话落，他攥紧了拳，心里多了几分权衡。他在心里飞快盘算：上五休二是万万不能答应的，军中规矩岂能为一个人随意更改？可就这么放福娘走，又实在可惜她那身好武艺。

　　思来想去，他忽然眼前一亮，咬牙定了主意：得给福娘换个身份，既不违军纪，又能留住人。

　　他快步追上福娘，语气比先前更郑重了些：“福娘，我虽为一军统帅，却也不能随意更改军中职责与规矩，上五休二实在不合体例。”

　　见福娘挑眉要开口反驳，他赶紧补了后半句，“但我倒有个新法子，想跟你重新商量。”

　　福娘停了脚，抱着胳膊看他，眼神里带着“我倒要听听你还有什么花样”的打量。

　　大将军定了定神，说出早已盘算好的主意：“我不能再给你百夫长的职位，那职位要日日守营、管着兵卒，断断没法清闲。但我可以请你当军中的教官，不用日日来军营报到。”

　　他顿了顿，怕福娘不明白，又详细解释：“平日里你只需隔三差五来校场，教士兵们些近身格斗的真本事；若是有战役，你便随队出征，算你一份军功。这军功累计到一定程度，照样能给你升职位，只是到时候职位高了，要管的事自然也多，就看你那时候还想不想要‘上五休二’了。”

　　说到这儿，他略有些迟疑地补充：“不过这教官的月银，得改成每月五贯钱，比先前说的百夫长少了三贯。”话里带着几分试探，生怕福娘嫌钱少又要走。

　　没成想福娘听完，眼睛反倒亮了亮。她心里飞快算着账：不用日日来营，还能教旁人打架，既有事做又不束缚；出征有军功，以后升官也有盼头；五贯钱虽比八贯少了三贯，但胜在自由，不用管百号人的杂事，比当百夫长划算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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