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醒来

　　夜半时分，徵宫内外一片寂静，唯有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未曾停歇，如同为这场劫难低泣。

　　寝殿内，只点了一盏昏黄的火烛，烛火随着偶尔从窗缝钻入的微风轻轻跳跃，在墙壁上投下摇曳不安的光影。

　　宫远徵依旧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坐在床榻边的矮凳上，身形挺拔却难掩疲惫。

　　他已经这样不眠不休地守了三日，俊美的面容上写满了憔悴，眼下是浓重的青黑，下颌也冒出了短短的、泛着青色的胡茬。

　　可他的目光，如同被磁石吸引，始终牢牢锁在榻上那张苍白而安静的睡颜上。

　　握着风禾微凉的手，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她手背的肌肤。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刻都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宫远徵心神俱疲，几乎要被沉重的睡意拖入黑暗时，一声极其微弱、如同蚊蚋般的呓语，猛地钻入了他的耳中：

　　“水……水……”

　　声音虽轻，却如同惊雷般在宫远徵混沌的脑海中炸响！

　　他浑身猛地一震，惊喜交加地俯身凑近床榻，声音因为激动而带着明显的颤抖：

　　“风禾！风禾！你醒了？！”

　　在他的呼唤声中，榻上的女子眼睫如同蝶翼般，轻轻颤动了几下，随即，那双紧闭了三日的眼眸，终于缓缓地、艰难地睁开了一条缝隙。

　　初醒的迷茫在她眼中流转，适应着昏暗的光线。

　　宫远徵见状，心脏狂跳，连忙转身从旁边的矮几上端过一杯一直温着的清水，动作急切却又带着十二分的小心，一手轻柔地托起风禾的后颈，将杯沿凑近她干裂的唇边。

　　“来，慢点喝。”

　　微温的清水滋润了干涸的喉咙，风禾的意识逐渐清晰。

　　她微微侧过头，目光落在了眼前这张写满了焦急与担忧的俊脸上。

　　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和那冒出的胡茬，她虚弱地扯了扯嘴角，想给他一个安抚的笑容，出口的却是带着一丝戏谑的调侃，声音虽轻，却清晰地传入宫远徵耳中：

　　“哪里来的……大熊猫……”

　　这俏皮而亲昵的话语，与她平日里清冷的形象截然不同，却像是一道暖流，瞬间冲垮了宫远徵紧绷了三日的神经堤坝。

　　他鼻尖一酸，眼眶不受控制地迅速泛红，一层水汽弥漫上来，模糊了视线。

　　“风禾……”他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哽咽，带着失而复得的巨大庆幸和后怕。

　　天知道这三日，他是如何熬过来的。

　　每一刻都像是在油锅中煎熬，生怕她一睡不醒，生怕她就这样丢下他一个人。

　　风禾看着他泛红的眼眶，听着他声音里的哽咽，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她费力地抬起那只没有被他握住的手，轻轻地、带着怜惜地，抚摸上他布满胡茬的脸颊。

　　“守了几日了？”她轻声问，指尖在他下巴上短短的胡茬上蹭了蹭，带来微微的痒意，“瞧瞧，胡子……都出来了。”

　　她话语中那毫不掩饰的疼惜，是最甜的蜜糖，瞬间注入了宫远徵的心田，将他所有的疲惫和担忧都冲刷得一干二净。

　　他贪婪地捕捉着她眼中的柔情。

　　他低下头，将她抚摸自己脸颊的手轻轻握住，拉到唇边，如同对待稀世珍宝般，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印下了一个又一个轻柔的吻。

　　“三日了……”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她，声音沙哑却充满了情感，“你睡了整整三日。风禾，我真的……好怕。怕你丢下我，那一刻，我觉得整个世界都寂静一片，黑暗无边，好像……好像又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男人的话，让风禾的心也跟着揪痛起来。

　　她反手用力回握住他的手，迎上他带着水光的眼眸，绽开一个虽然虚弱的笑容：

　　“不会了……”她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再也不会留你一个人。”

　　这句简短的承诺，狠狠撞进了宫远徵的心底最深处。

　　他差点因为这短短七个字，当场落下泪来。

　　他紧紧盯着她的眼睛，像一个缺乏安全感的孩子，执拗地追问：

　　“你保证？！”

　　风禾看着他眼中那不容错辨的脆弱和期盼，心中软成一片。她用力地点了点头，语气郑重：

　　“我保证。”

　　“好！”他握着她的手，贴在自己心口，让她感受着自己激烈而真实的心跳，语气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欢喜，“我夫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说的每一个字，我全都刻在心上了！”

　　看着他这般模样，风禾也忍不住莞尔。

　　然而，笑着笑着，她脑海中却不自觉地浮现出喜殿中那惨烈而诡异的一幕，那个身着嫁衣、最终化为焦骨的身影……

　　她的笑容微微凝滞，眼中掠过一丝复杂难言的情绪，迟疑地开口：“……云为衫……”

　　听到这个名字，宫远徵脸上的笑意也瞬间收敛，眼神变得复杂。

　　他沉默了一瞬，伸出手，细致地替风禾掖了掖被角，动作温柔：

　　“不要再想了。”他打断了她的话，目光沉静地看着她，“事情已经发生了，无法改变。你现在要做的，唯一要做的，就是什么都别想，安心静养，把身子彻底养好。”

　　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柔，带着安抚的意味：“其他的，都有我在。所有的事情，我都会处理。你只需要好好的，快点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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