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我回来了

　　宫门，执刃殿。

　　日光透过高窗，在光洁如镜的黑石地板上投下几道明亮的光柱，却驱不散这象征着权力与责任的大殿内固有的森严与冷寂。

　　宫子羽身着执刃服饰，正立于殿中，眉宇间是常年累月积攒下的沉稳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身为执刃，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可以肆意妄为的羽宫公子。

　　然而，此刻，所有的沉稳、所有的威仪，都在他看到殿外被两名侍卫押解着、踉跄走进来的那个身影时，轰然崩塌！

　　那是一个女子，一身素衣，身形纤细，低垂着头，长发遮掩了面容，显得狼狈而脆弱。

　　可即便看不清脸，宫子羽也在一瞬间就认出了她——那是刻在他骨血里，日思夜想，寻觅了无数个日夜的身影！

　　“阿云？！”

　　他几乎是失声喊了出来，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和狂喜。

　　他猛地从高阶上冲下，步伐快得带起了风，一把挥开了还押着女子的侍卫，动作急切甚至带着几分粗暴。

　　“退下！全都给我退下！”他厉声喝道，目光却死死锁在眼前低垂着头的女子身上，仿佛怕一眨眼，她就会再次消失。

　　侍卫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反应吓了一跳，连忙躬身退出了大殿，并小心翼翼地关上了沉重的殿门。

　　偌大的执刃殿，此刻只剩下他们两人。

　　宫子羽看着近在咫尺、却依旧沉默不语的云为衫，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又酸又胀，几乎要跳出胸腔。

　　他眼睛迅速泛红，一层水汽不受控制地弥漫上来，视线变得模糊。

　　他颤抖着伸出手，想要触碰她的脸颊，却又怕这只是一场易碎的幻梦。

　　“阿云……”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艰难地挤出来，“是你吗？真的是你……你终于……终于肯理我了……你终于……回来了……”

　　巨大的思念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将他淹没。这些年，他动用了宫门所有的力量，明察暗访，踏遍了江湖可能存在的每一个角落，却始终杳无音信。

　　他曾在无数个深夜里惊醒，对着空荡荡的枕边，呼唤着她的名字，得到的只有冰冷的回声。

　　他以为，他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她了。

　　而此刻，她就真真切切地站在他面前。

　　狂喜如同炽热的岩浆，冲刷着他每一根神经，让他激动得几乎无法自持。

　　他再也忍不住，猛地张开双臂，将眼前这具纤细而微凉的身体，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那力道之大，仿佛要将她揉碎，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再也不分离。

　　“阿云……阿云……”他将脸深深埋进她的颈窝，贪婪地呼吸着那陌生又依稀带着一丝熟悉的气息，声音哽咽，“你知道吗？这些年……我找了你多久？我几乎……快要疯了……”

　　他抬起头，双手捧起她的脸，迫使她看着自己。

　　他的眼中充满了血丝，却闪烁着一种近乎脆弱的光芒。

　　他抓起她微凉而有些僵硬的手，贴在自己因为激动而微微发烫的脸颊上，像是要让她感受自己的真实存在。

　　“你看……阿云，你看……”他语无伦次，带着一种孩子气的炫耀和深深的期盼，“我做了执刃了……我现在是宫门的执刃了……我可以保护你了，再也没有人能伤害你，能把你从我身边带走了……”

　　他凝视着她那双似乎没有什么焦距的眼睛，近乎哀求地，一字一句地说道：

　　“阿云……不要再离开我了……好吗？求求你……不要再走了……我不能再失去你一次……”

　　他絮絮叨叨地说着，仿佛要将这些年积压在心底的所有话语、所有思念、所有痛苦和孤独，都在这一刻倾泻而出。

　　他紧紧地抱着她，手臂收得死紧，仿佛怀中的人是他在这茫茫人海中，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的稻草，一丝一毫都不愿意松开。

　　然而，面对他如此汹涌澎湃的情感，被他紧紧拥在怀中的云为衫，却始终异常地沉默。

　　她的身体有些僵硬，并没有如预期那般回抱住他。

　　在他诉说衷肠时，她眼中似乎有过极其短暂的、复杂的情绪闪烁，那里面有关切，有痛苦，有挣扎，甚至有一丝……愧疚？

　　但那光芒消失得太快，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随即，她的眼神便重新归于一片沉寂，一种近乎死水的、没有任何波澜的沉寂。

　　那沉寂深处，似乎还隐藏着一种更深的、令人不安的黑暗。

　　她嘴唇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回应他的呼唤，倾诉别后的经历。

　　可是，那话语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在了喉咙里，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音。

　　她的指尖，在不经意间微微蜷缩时，能隐约看到一丝不正常的、泛着青黑的颜色，如同中了某种剧毒，与她苍白的皮肤形成诡异的对比。

　　可是，此刻的宫子羽，早已被失而复得的巨大狂喜冲昏了头脑。

　　他沉浸在爱人归来的幸福漩涡中，所有的感官和注意力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重逢所占据，根本没有，也无法分心去察觉怀中人那细微的、不寻常的异常。

　　他只想紧紧地抱着她，确认她的存在，填补这些年蚀骨的思念和空虚。

　　直到——

　　“子羽？我听说侍卫抓了个形迹可疑的女子……咦？”

　　执刃殿的大门被推开，宫紫商的声音伴随着脚步声传了进来。

　　她本是听闻有陌生女子闯入宫门重地被擒，担心出事特意过来看看，却没想到看到了这样一幕——

　　她那身为执刃、已经沉稳持重的弟弟，此时却正如同一个无助的孩子般，紧紧抱着一个素衣女子，那姿态，充满了失而复得的珍视和脆弱。

　　宫紫商的声音让相拥的两人都是一怔。

　　宫子羽下意识地松开了些许怀抱，但仍揽着云为衫的肩，仿佛怕她跑掉。

　　而云为衫则微微偏开了头，避开了宫紫商探究的目光。

　　“是……云姑娘？”宫紫商看清了女子的侧脸，眼中也瞬间闪过惊喜之色，“真的是你！你终于……舍得来了？”

　　她快步走上前，看着云为衫，语气里带着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埋怨：

　　“这一走就是这么多年，音讯全无，你可知道子羽他……”她看了一眼宫子羽那通红的眼眶和尚未平复的激动情绪，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只是化作了一声叹息。

　　但看着眼前这对历经磨难终于重逢的璧人，宫紫商心中更多的还是欣慰。

　　世间的有情人总是要经历诸多坎坷，分分合合，但只要最终能走到一起，便是上天最大的恩赐。

　　她脸上露出真诚的笑容，走上前，先是轻轻拍了拍宫子羽的手臂以示安慰，然后伸出手，想要拉起云为衫的手，将她和宫子羽的手叠放在一起。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啊！”宫紫商语气轻快地说道，试图缓和气氛，“云姑娘，以后啊，就和子羽一起，在宫门好好的生活，把以前错过的时间都补回来！”

　　然而，当她的手触碰到云为衫的手时，却不由得微微一僵。

　　好凉！

　　那触感，不像是正常人的体温，倒像是……触碰到了一块在冰窖里放置许久的玉石，带着一股渗入骨髓的寒意。

　　宫紫商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下意识地就想将云为衫的手拉近些，仔细看看。

　　可就在她刚用上一点力气的瞬间，云为衫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烫到一般，猛地、几乎是有些粗暴地，一把甩开了她的手！

　　动作之突兀，力道之大，让毫无防备的宫紫商踉跄了一下，差点没站稳。

　　气氛瞬间变得有些凝滞和尴尬。

　　宫紫商愣住了，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又看了看面无表情、甚至眼神有些空洞的云为衫，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不解。

　　但她很快便自己找到了解释——也是，她们两人这么多年没见了，云姑娘又是不告而别，心中或许有愧，或许还有些隔阂，对自己这个“外人”有所排斥，不太亲密，也是正常的。

　　她讪讪地笑了笑，掩饰住那一瞬间的尴尬，摆了摆手道：

　　“瞧我，真是不会看场合。你们这么久没见，肯定有很多话要说，我就不在这里打扰你们叙旧了。”

　　她说着，又对宫子羽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好好把握。

　　然后便转身，带着满腹的感慨和那一丝若有若无的疑虑，离开了执刃殿，去找自己的夫君金繁分享这个“好消息”去了。

　　殿门再次合上。

　　宫子羽的目光重新落回云为衫身上，那失而复得的喜悦依旧充盈着他的胸腔，让他忽略了刚才那小小的插曲。

　　他再次伸出手，想要握住她的手，却被云为衫不着痕迹地避开了。

　　她抬起头，第一次，真正地、清晰地看向宫子羽。那双眼睛里，依旧没有什么光彩，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令人心悸的黑暗。

　　她张了张嘴，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发出了极其微弱、沙哑，甚至带着一丝诡异颤音的几个字：

　　“子羽……我……回来了。”
　　http://www.hlys.cc/49622/94.htm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hlys.cc。翰龙中文网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m.hlys.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