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第二十笔债：一起学做父母

　　苏晚晚的话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陆寒辰的心湖里漾开了一圈圈无法忽视的涟漪。那句“得我们一起闯”，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了他用控制和戒备构筑的外壳。

　　兵荒马乱的一夜过去，清晨的阳光再次透过窗帘缝隙时，套房里弥漫着一种与前一天不同的气氛。不再是那种被精密程序操控的、无菌般的宁静，而是多了一丝……人间烟火的真实感，尽管这烟火气里还夹杂着奶腥和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苏晚晚坚持要参与更多的育儿环节。在她的强烈要求下，医生和护士长评估后，同意她在月嫂的指导下，尝试进行一些力所能及的护理，比如用清水为宝宝擦拭小脸和小手，或者在喂奶时由她抱着宝宝。

　　每一次接触，都让她感到一种发自内心的满足，仿佛某种断裂的纽带正在被重新连接。腹部的伤口依旧会疼，但那种能亲手触碰、安抚自己骨肉的感觉，成了最好的止痛剂。

　　陆寒辰沉默地观察着这一切。

　　他看到苏晚晚抱着儿子，笨拙地学着月嫂的样子，用指腹轻轻按摩小家伙的背部，帮助他排出嗝里的空气。看到她低头凝视女儿时，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柔软的光。

　　他看到她因为动作牵扯到伤口而微微蹙眉，却依旧不肯松开怀里的孩子。

　　一种陌生的情绪在他胸腔里鼓胀。不是他习惯了的掌控感，也不是面对商业对手时的冷硬，而是一种……混杂着无措、羡慕，甚至是一丝微弱嫉妒的复杂感受。

　　上午，月嫂正准备给哥哥换尿布。苏晚晚靠在床头，轻声说：“让他试试吧。”

　　她的目光投向站在不远处的陆寒辰。

　　月嫂和陆寒辰都愣了一下。

　　陆寒辰的眉头下意识地蹙起，看向那个在护理台上挥舞着手脚的小儿子，再看看那块小小的、柔软的、看起来无比复杂的尿布。这比他处理过的任何一份上亿的并购案合同都更让他感到……棘手。

　　“先生，这个……”月嫂有些迟疑。

　　“总要学的。”苏晚晚的声音很平静，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坚持，“第二十笔债，”她看向陆寒辰，眼神清澈，“陪我一起，学做父母。”

　　“债”。

　　这个久违的字眼，在此刻被重新提起，却赋予了全新的含义。不再是带有羞辱和对抗的筹码，而是变成了一个共同的课题，一个需要携手完成的使命。

　　陆寒辰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看着苏晚晚，她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里的光芒却异常坚定。他无法拒绝。

　　他走到护理台边，动作依旧僵硬。月嫂在一旁小心翼翼地讲解步骤：“先解开两边的魔术贴，对，轻轻地把脏的取下来，然后用湿纸巾从前向后擦拭干净，尤其是褶皱的地方要特别注意……”

　　陆寒辰的手指修长，本该灵活，此刻却显得无比笨拙。解开魔术贴的动作像是在拆除微型炸弹，用湿纸巾擦拭时，力道轻了怕擦不干净，重了又怕弄疼那娇嫩的皮肤。他的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全神贯注的样子，比主持集团战略会议时还要紧张。

　　苏晚晚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指导，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看到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的指节，也看到当他终于成功地将干净的尿布垫好，笨拙地贴上魔术贴时，几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哥哥似乎并不介意父亲生疏的服务，换上了干爽的尿布后，舒服地踢蹬着小腿，嘴里发出“咕噜”的声音。

　　陆寒辰看着儿子，紧绷的脸上，线条似乎柔和了那么一瞬。

　　“做得很好。”苏晚晚轻声说。

　　陆寒辰抬起头，对上她的目光。那里面有鼓励，有认可，还有一种……他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类似于“战友”般的情谊。

　　就在这时，妹妹醒了，象征性地哭了两声，表示饥饿。

　　月嫂立刻去冲调奶粉。苏晚晚看向陆寒辰：“这次，你抱她，我帮你。”

　　陆寒辰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上前，用他那依旧不算熟练的姿势，将女儿抱了起来。小小的身体在他怀里，似乎比昨天更沉了一点，也更真实了一点。

　　苏晚晚指导着他调整手臂的弧度，让宝宝的头颈得到更好的支撑。“对，就是这样，手臂再放松一点，她不是玻璃做的，能感觉到你的紧张。”

　　她的声音很近，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畔。陆寒辰依言尝试放松肌肉，女儿在他怀里似乎找到了一个更舒适的位置，停止了哼唧，只是睁着乌溜溜的眼睛看着他。

　　月嫂将温好的奶瓶递过来。陆寒辰接过，尝试着将奶嘴凑到女儿嘴边。小家伙本能地张开小嘴，含住，用力地吮吸起来。

　　房间里只剩下宝宝吞咽奶液时发出的、满足的细微声响。

　　陆寒辰抱着女儿，维持着一个相对舒适的姿势，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生命，看着她用力吮吸时微微颤动的睫毛，感受着她身体的温度和重量通过手臂清晰地传递过来。

　　一种前所未有的、奇异的平静感，混杂着某种沉甸甸的责任感，缓缓流淌过他的四肢百骸。

　　苏晚晚靠在床头，看着这一幕。高大的男人小心翼翼地抱着粉雕玉琢的婴儿，阳光勾勒出他们轮廓，画面异常和谐。她看到陆寒辰的眼神，不再是冰冷的审视或紧绷的警惕，而是一种深沉的、几乎称得上温柔的专注。

　　她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学习做父母，是一条漫长而充满挑战的路。但至少，他迈出了第一步。

　　奶很快喝完，陆寒辰学着月嫂之前的样子，生硬地拍了拍女儿的背，直到她打出一个小小的奶嗝。

　　他将女儿放回婴儿床，动作依旧谨慎，但那份僵硬感，似乎减少了几分。

　　他转过身，看向苏晚晚，目光复杂。

　　“这笔债，”他开口，声音有些低哑，“可能一辈子也还不清。”

　　苏晚晚迎着他的目光，微微笑了笑，笑容里带着疲惫，也带着释然：“那就用一辈子来还。”

　　正在这时，陆寒辰放在外间的手机震动起来，打破了室内短暂的温馨。是程峰的专属铃声。

　　陆寒辰眼神瞬间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甚至更添了几分锐利。他看了苏晚晚一眼，低声道：“我出去一下。”

　　他快步走出卧室，关上门。

　　苏晚晚脸上的笑容慢慢淡去。她能猜到电话的内容，无非是那些被他挡在“堡垒”之外的风雨。她低头，看着自己依旧平坦却空落落的腹部，再看向婴儿床里两个一无所知的小生命。

　　她知道，他依然会用自己的方式去构筑铜墙铁壁。但至少现在，这堵墙不再将她完全隔绝在外。

　　她和他，站在墙的内外，共同面对着不同的战场。

　　而他刚刚学会的、那笨拙的抱姿和换尿布的手法，或许就是他在这场名为“家庭”的漫长战役中，获得的第一件，也是最重要的武器。

　　卧室门外，陆寒辰接起电话，程峰的声音带着一丝急促传来：

　　“总裁，查到点东西，关于之前竞标失败的那家‘启明科技’，他们最近和境外一个背景复杂的资本接触频繁，而且……我们监测到，有未经授权的信号试图靠近医院网络，虽然被拦截了，但来源很隐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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