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私人助理”的第一天

　　那一夜，苏晚晚几乎睁眼到天亮。

　　脑海里反复回放着陆寒辰离开时冷漠的背影，以及那份被她亲手签下的、如同卖身契般的合同。每一个条款都像带着倒刺的荆棘，缠绕着她，越是挣扎，刺得越深。

　　三年。 一千多个日夜。 二十四小时待命。 绝对服从。

　　这些字眼像魔咒一样在她脑子里盘旋，让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窒息。她甚至开始荒谬地想，当初如果认下那莫须有的“性骚扰”指控，结局会不会比现在更好？至少，那会是一个干净利落的终结，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被一条无形的锁链拴着，慢慢耗尽她的尊严和自由。

　　天蒙蒙亮时，她才勉强合眼，但没过多久，就被设定的闹钟惊醒。头痛欲裂，眼睛又涩又肿，但她还是强迫自己爬起来，用冰冷的自来水拍打脸颊，试图振作精神。

　　从今天起，她不再是项目部那个可以偶尔摸鱼、可以躲在角落里的苏助理了。她是陆寒辰的“私人助理”，一个连她自己都无法定义的、可笑又可悲的身份。

　　她选了一套最不起眼的灰色职业套装，将长发一丝不苟地束在脑后，脸上未施粉黛，刻意营造出一种刻板、麻木的形象，仿佛这样就能将自己与那个即将面对的男人隔绝开来。

　　刚到公司楼下，手机就响了。是程峰。

　　“苏小姐，您的办公权限和位置已经调整完毕。请直接到顶楼总裁办区域，您的工位在陆总办公室外间。另外，您需要签收一下新的员工手册补充条款和保密协议，我已经放在您桌上了。”程峰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专业，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她职务的变动只是一次再正常不过的人事调动。

　　“好的，谢谢程特助。”苏晚晚干涩地回应，挂断电话，心脏沉甸甸地往下坠。动作真快，一夜之间，一切就已安排妥当。他就是要用这种迅雷不及掩耳的方式，让她清楚地认识到，她已无处可逃。

　　她低着头，走向那部熟悉的、通往顶楼的专属电梯。电梯门合上的瞬间，她看到玻璃反射出的自己——脸色苍白，眼神空洞，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

　　顶楼总裁办区域比她想象的更加宽敞和安静。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简洁冷硬的装修风格，空气里弥漫着一种低气压的肃穆。几个秘书和助理正在各自的工位上忙碌，敲击键盘和翻阅文件的声音轻微而规律。看到她进来，几道目光立刻投射过来，带着难以掩饰的惊讶、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没有人跟她打招呼。

　　程峰迎了上来，引着她走到一个靠窗、但正对着陆寒辰办公室大门的位置。“苏小姐，这是您的工位。内线电话已经设置好，1号键直通陆总办公室。这些文件需要您尽快签署。”他指了指桌面上放着的几份装订好的文件。

　　“谢谢。”苏晚晚低声道谢，在自己的新工位上坐下。椅子很舒适，办公设备也是顶配，但她却如坐针毡。这个位置，让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了一个透明的展示柜里，一举一动都暴露在所有人的视线下，尤其是……那扇紧闭的、象征着绝对权力的办公室大门之后。

　　她拿起笔，开始签署那些文件。补充条款里详细规定了作为“私人助理”的额外义务和保密要求，措辞严谨，权利与义务完全不对等。她木然地签下自己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像是在签署自己的投降书。

　　刚签完最后一份，内线电话的指示灯突然亮了起来，伴随着一阵短促的蜂鸣。

　　是1号键。

　　陆寒辰。

　　苏晚晚的心脏猛地一缩，几乎要跳出喉咙。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拿起听筒。

　　“陆总。”她的声音尽量保持平稳。

　　“咖啡。不加糖，不加奶，85度水温，现在。”电话那头传来他冰冷而简洁的命令，没有任何称呼，没有任何多余的字节，说完便直接挂断，只剩下嘟嘟的忙音。

　　苏晚晚握着听筒，愣了两秒。这就是“私人助理”的第一项工作？泡咖啡？

　　她放下电话，起身走向茶水间。顶楼的茶水间比她楼下那个要奢华得多，各种进口的咖啡豆、专业的咖啡机一应俱全。她按照他的要求，小心翼翼地操作着机器，85度水温，精准得不敢有丝毫差错。空气中弥漫开咖啡浓郁的香气，却让她感到一阵反胃。

　　当她端着那杯严格按照要求泡好的、滚烫的黑咖啡，站在陆寒辰办公室门口时，竟然需要鼓起莫大的勇气，才敢抬手敲门。

　　“进。”

　　她推门进去。陆寒辰正坐在巨大的办公桌后，低头审阅着文件，晨光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勾勒出冷硬的轮廓。他甚至没有抬头看她一眼。

　　苏晚晚默默地将咖啡放在他手边一个不会妨碍到文件的位置。

　　就在她准备悄无声息地退出去时，陆寒辰却突然开口，目光依旧落在文件上：“今天下午三点，‘星耀科技’的创始人张弛会过来。你负责接待，带他到三号会议室。相关的背景资料和会谈要点，程峰会发给你。记住，不该说的，一句都不要多说。”

　　苏晚晚脚步顿住，有些意外。他竟然还让她接触“星耀”项目？她还以为，签了那份“卖身契”之后，她会被彻底排除在所有正经工作之外，只沦为他的生活仆役。

　　“……是，陆总。”她低声应道。

　　“出去吧。”他依旧没有抬头，语气淡漠地仿佛她只是一个没有生命的传声筒。

　　苏晚晚退出办公室，轻轻带上门。后背，竟然因为刚才那短暂的几分钟，沁出了一层薄薄的冷汗。

　　回到工位，邮箱里果然收到了程峰发来的关于下午会谈的资料。她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开始阅读。资料很详细，包括张弛最新的背景调查、性格分析、以及这次会谈需要达成的几个核心目标。

　　看着这些缜密的资料，苏晚晚忽然意识到，陆寒辰让她参与，或许并非信任，而是一种更深的掌控。他要让她亲眼看一看，他是如何运筹帷幄，如何将“星耀”这样的公司和他看中的人，一步步纳入他的商业版图。他要让她清楚，他们之间的差距，不仅仅是身份地位，更是能力与格局。

　　这是一种精神上的驯服。

　　下午两点五十分，苏晚晚提前来到一楼大厅等候。她反复在心里默记着张弛的样貌特征和可能会用到的寒暄用语。

　　三点整，一个穿着休闲夹克、戴着黑框眼镜、气质有些技术宅味道的中年男人准时出现在大厅门口，正是张弛。

　　苏晚晚立刻调整好面部表情，带着职业化的微笑迎了上去：“张总，您好，我是陆总的助理苏晚晚，陆总已经在会议室等候，请跟我来。”

　　张弛打量了她一下，眼神里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审视，点了点头：“有劳苏助理。”

　　一切都很顺利。她将张弛带到三号会议室，陆寒辰已经等在里面。两人握手，寒暄，气氛看似融洽。苏晚晚按照流程，安排好茶水，便准备退出去。

　　然而，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张弛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目光再次落到她身上，带着一丝好奇，用不算小的声音对陆寒辰说道：“陆总，这位苏助理……看着有些面熟啊？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苏晚晚的身体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陆寒辰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顿，他抬起眼眸，目光淡淡地扫过苏晚晚瞬间苍白的脸，然后转向张弛，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弧度：

　　“是吗？或许吧。苏助理……比较擅长让人‘印象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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