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沈清漪的到访

　　夜半碎裂的玻璃杯，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尚未完全平息，更汹涌的暗流便已悄然酝酿。

　　第二天，苏晚晚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或许是昨夜情绪的剧烈波动耗尽了心力，也或许是高烧后身体依旧虚弱，她感觉头脑昏沉，四肢乏力。

　　她挣扎着起身，看着地毯上那块不易察觉的、被仔细清理过的水渍，昨夜陆寒辰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画面再次不受控制地浮现脑海。那种强烈的违和感和随之而来的心慌意乱，让她下意识地避开了那块区域，仿佛那里还残留着他灼人的气息。

　　她走到窗边，拉开厚重的窗帘。阳光刺眼，庭院里依旧寂静，高墙耸立，将她与自由的世界彻底隔绝。那种熟悉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再次包裹了她。

　　平板电脑还躺在床头，她却连碰都不想再碰。任何来自他的“施舍”，此刻都像是一种无声的羞辱。

　　就在她对着窗外发呆时，楼下隐约传来了门铃声。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跳。会是谁？钟点工有钥匙，程峰过来会提前打电话……难道是……

　　一个不祥的预感瞬间攫住了她。

　　果然，没过多久，她就听到了楼下传来一个她绝不想听到的、温柔却带着清晰穿透力的女声。

　　是沈清漪！

　　她怎么又来了？！

　　苏晚晚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后退了几步，远离窗口，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一种被正主找上门来的、如同小偷被当场抓获的难堪和恐慌，瞬间淹没了她。

　　她屏住呼吸，竖起耳朵，紧张地捕捉着楼下的动静。

　　沈清漪的声音听不出什么异常，依旧是那般得体优雅，似乎在和陆寒辰说着什么，语气温和，甚至带着一丝笑意。但苏晚晚却能感觉到，那温和之下，隐藏着不容忽视的、冰冷的试探。

　　陆寒辰的回应则听不真切，只能隐约感觉到他语气中的冷淡和不耐。

　　两人似乎在客厅里交谈着。

　　苏晚晚紧紧攥着衣角，手心沁出冷汗。她不知道沈清漪这次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是发现了她在这里？还是仅仅像上次一样，来“关心”陆寒辰？

　　无论哪种，都让她感到坐立难安。

　　就在这时，她隐约听到沈清漪的声音似乎抬高了一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和坚持：

　　“……寒辰，我们马上就要订婚了，有些事，我觉得我们还是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比较好。比如，关于楼上那位……苏小姐？”

　　“苏小姐”三个字，像三根冰冷的针，穿透楼板，精准地扎进了苏晚晚的耳膜！

　　她果然知道了！

　　她果然是冲着自己来的！

　　苏晚晚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身体微微晃了一下，几乎要站立不稳。

　　楼下，陆寒辰的回应带着明显压抑的怒意和冰冷：“沈清漪，我说过，我的事，轮不到你来过问！”

　　“过问？”沈清漪的声音里也带上了一丝尖锐，“陆寒辰，我是你的未婚妻！你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藏在你从不让人踏足的私人别墅里，难道我不该问清楚吗？你到底把我当什么？把我们沈家当什么？！”

　　“来历不明？”陆寒辰冷笑一声，语气里的嘲讽毫不掩饰，“她是我陆氏的员工，我的私人助理。我让她住哪里，需要向你汇报？”

　　“私人助理？”沈清漪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声音里充满了讥诮，“需要住到老板家里、切断一切外界联系的‘私人助理’？陆寒辰，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吗？！”

　　“信不信由你。”陆寒辰的声音冷得像冰，“如果你今天来只是为了说这些，那么，请回吧。”

　　“陆寒辰！”沈清漪的声音终于带上了明显的怒意，“你不要太过分！你别忘了，我们的订婚不仅仅是两个人的事，还关系到陆沈两家的合作和脸面！如果让外界知道，你在订婚前夕，把别的女人金屋藏娇，你想过后果吗？！”

　　“后果？”陆寒辰的语气陡然变得极其危险，苏晚晚甚至能想象出他此刻那双黑眸中凝聚的风暴，“沈清漪，你是在威胁我？”

　　楼下的气氛，因为这句话，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晚晚站在楼上，听着两人之间火药味十足的对话，只觉得浑身冰冷，如坠冰窟。

　　金屋藏娇……

　　来历不明的女人……

　　关系到两家的合作和脸面……

　　这些字眼，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她的心上，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可怜的尊严，也砸得粉碎。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她就是这样一个不堪的、见不得光的、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尽管这一切的始作俑者都是陆寒辰，但承担所有骂名和羞辱的，却是她。

　　巨大的屈辱感和无力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来。

　　楼下，沈清漪似乎被陆寒辰那骇人的气势震慑住，沉默了几秒，再开口时，语气缓和了一些，却带着一种更深的、冰冷的失望：

　　“寒辰，我不是想威胁你。我只是希望你能看清楚，谁才是真正适合站在你身边的人。我们才是门当户对，才是能让彼此家族更上一层楼的最佳选择。那个苏晚晚，她能给伱什么？除了麻烦和丑闻，她什么也给不了你！”

　　陆寒辰没有立刻回答。

　　苏晚晚的心，也随着这片沉默，提到了嗓子眼。她会听到什么？听到他轻蔑的承认？还是……别的？

　　然而，她等来的，只是陆寒辰更加冰冷、也更加决绝的一句话：

　　“说完了吗？说完了，就请你离开。我的事，我自有分寸。”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不容置喙的疏离。

　　沈清漪似乎彻底被他的态度激怒了，或者说，是绝望了。她不再多说，只留下一句带着哽咽和恨意的：

　　“陆寒辰，你会后悔的！”

　　然后，便是高跟鞋重重敲击地面、快速远去的声音，以及大门被用力关上的巨响。

　　“砰——！”

　　那一声巨响，不仅回荡在空旷的别墅里，也重重地砸在了苏晚晚的心上。

　　楼下恢复了死寂。

　　苏晚晚却依旧僵硬地站在原地，动弹不得。沈清漪那些尖锐的话语，如同魔咒般在她脑海里反复回响。

　　“来历不明的女人……”

　　“金屋藏娇……”

　　“除了麻烦和丑闻，她什么也给不了你……”

　　是啊，她说得对。

　　自己对于陆寒辰而言，除了是麻烦和丑闻的源头，还能是什么呢？

　　那个儿时给过她糖果的小男孩，早已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现在的陆寒辰，是高高在上的商业帝王，是即将与门当户对的千金订婚的男人。

　　而她苏晚晚，不过是他一时兴起捡回来的、用来满足掌控欲和……或许还有一丝对过去模糊记忆的……玩偶罢了。

　　现在，正牌女友找上门来，清楚地划下了界限，也撕开了她一直试图回避的、血淋淋的现实。

　　她缓缓滑坐在地，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没有眼泪。

　　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绝望。

　　她不知道自己在原地坐了多久，直到双腿发麻，才挣扎着站起身。

　　她走到门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拧开门锁，拉开了一条缝隙。

　　走廊里空无一人，楼下也听不到任何动静。陆寒辰似乎已经离开了客厅。

　　她深吸一口气，鼓起勇气，走出了房间。她需要喝水，也需要……透一口气，尽管这别墅里的空气，同样令人窒息。

　　她小心翼翼地走下楼梯，尽量不发出任何声响。

　　然而，当她走到客厅入口时，脚步却猛地顿住了。

　　陆寒辰并没有离开。

　　他就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背对着她，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孤寂和……沉重。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在他周身镀上一层冷硬的光边，却融化不了那仿佛与生俱来的冰冷气息。

　　他手里拿着一个酒杯，里面的琥珀色液体在阳光下微微晃动。

　　苏晚晚屏住呼吸，下意识地想要退回楼上。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陆寒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缓缓转过了身。

　　他的目光，精准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

　　苏晚晚的心脏骤然紧缩。她看到他眼底未散的戾气，以及一丝……深沉的、她看不懂的疲惫和复杂。

　　他的视线在她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了几秒，然后，极其缓慢地，开口问道：

　　“都听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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