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高烧与深夜的闯入者

　　陆寒辰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格外低沉，带着一丝熬夜后的沙哑，打破了别墅里死寂的宁静。

　　苏晚晚僵在原地，进退维谷。她没想过会在这个时候、这种情形下与他碰面。月光勾勒出他坐在沙发上的轮廓，看不清表情，但那股无形的压迫感却丝毫未减。

　　“……我下来喝水。”她低声回答，声音干涩，带着久未说话的滞涩感。

　　她没有动，陆寒辰也没有再开口。黑暗中，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交错。烟草的味道淡淡地飘过来，混合着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竟奇异地不那么令人排斥了。

　　苏晚晚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诡异的静谧中渐渐加速。她不想与他共处一室，哪怕只是隔着一段距离。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迈步走向厨房。

　　她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她，如同实质般落在她的背上，让她每一步都走得极其不自在。

　　倒了杯冷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暂时缓解了那份干渴，却让本就畏寒的身体打了个冷颤。她端着水杯，低着头，想尽快离开。

　　“站住。”

　　就在她经过客厅，准备踏上楼梯时，陆寒辰的声音再次响起。

　　苏晚晚的脚步顿住，背对着他，手指紧紧攥着水杯。

　　“转过身来。”他命令道。

　　苏晚晚深吸一口气，慢慢地转过身。月光此刻正好偏移，照亮了她半边脸庞，也让她看清了沙发上的陆寒辰。

　　他靠在沙发背上，领带扯松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解开，露出小半截锁骨的轮廓。他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眼下有淡淡的阴影，但那双眼睛在月光下却亮得惊人，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他的目光在她过分苍白的脸上和明显消瘦的身体上停留，眉头几不可察地蹙起。

　　“你最近没吃东西？”他问，语气听不出是关心还是质问。

　　苏晚晚垂下眼睫，避开他的视线：“……不饿。”

　　“不饿？”陆寒辰重复了一遍，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冷意，“还是想用这种方式，来抗议你的‘囚禁’？”

　　苏晚晚的心猛地一缩。他果然知道。

　　她没有回答，默认了。

　　陆寒辰看着她这副沉默抵抗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烦躁。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一步步朝她走来。

　　苏晚晚下意识地后退，脊背抵住了冰冷的楼梯扶手。

　　他在她面前站定，距离近得她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残留的烟味和酒气。他今晚似乎应酬了，而且喝了不少。

　　“苏晚晚，”他低下头，目光锁住她低垂的眼睫，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危险的意味，“你以为绝食，就能让我放了你？”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额头，带着微醺的热度。

　　苏晚晚紧紧咬着下唇，依旧不说话。她知道任何言语在他面前都是苍白的。

　　看着她这副油盐不进、仿佛随时会碎裂的样子，陆寒辰心底那股无名火再次窜起，混合着酒精和一种连他自己都说不清的焦躁。他猛地伸出手，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头看向自己。

　　“说话！”他语气加重，带着不容抗拒的逼迫。

　　苏晚晚被迫迎上他染着醉意和怒意的眼眸，那里面翻涌的黑暗让她感到恐惧，但也激起了她最后一丝倔强。

　　“陆总想听我说什么？”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破碎的冷笑，“感谢您的‘款待’？还是祈求您的怜悯？”

　　她的眼神冰冷，带着一种心如死灰的漠然，彻底激怒了陆寒辰。

　　“你！”他捏着她下巴的手力道失控，让她痛得蹙起了眉。

　　两人在楼梯口对峙着，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

　　就在这时，苏晚晚忽然感觉到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猛地一黑，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手中的水杯“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玻璃碎裂的脆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陆寒辰下意识地松开了手，扶住了她摇摇欲坠的身体。手掌接触到她手臂的皮肤，传来一阵异样的滚烫！

　　他脸色骤变。

　　“你怎么了？”他沉声问，语气里的怒意被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所取代。

　　苏晚晚靠在他怀里，浑身无力，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寒冷和虚弱的感觉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甚至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天旋地转，耳边嗡嗡作响。

　　“好冷……”她无意识地呢喃了一句，身体开始微微发抖。

　　陆寒辰抬手探向她的额头，触手一片滚烫！

　　她在发高烧！

　　这个认知让陆寒辰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了一下。他看着她紧闭的双眼，苍白中透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脆弱不堪的模样，之前所有的怒火和烦躁都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强烈的情绪所取代——

　　恐慌。

　　他不再犹豫，一把将她打横抱起！

　　苏晚晚轻得让他心惊，抱在怀里几乎感觉不到什么重量。他快步上楼，踢开她卧室的房门，将她轻轻放在床上，拉过被子将她紧紧裹住。

　　“苏晚晚？苏晚晚！”他拍了拍她的脸颊，试图唤醒她。

　　苏晚晚只是迷迷糊糊地哼了一声，意识似乎已经不太清醒。

　　陆寒辰立刻拿出手机，拨通了家庭医生的电话，语气急促而冰冷：“马上到我别墅来！立刻！她发高烧，人快昏过去了！”

　　挂断电话，他站在床边，看着蜷缩在被子里、因为高烧而微微发抖的苏晚晚，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想起医生之前的叮嘱，想起她昏倒在他面前的样子，想起她这些天几乎未曾进食……一种名为“后悔”的情绪，如同毒藤般，悄然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他强行压下。不，他不能心软。一旦心软，就意味着失控，意味着他可能会重蹈母亲的覆辙，被某种无法掌控的感情所“困住”。

　　可是，看着她此刻奄奄一息的模样，他胸口那股闷痛却挥之不去。

　　他俯下身，用手背再次试探她额头的温度，依旧烫得吓人。他拧紧眉头，转身走进卫生间，拧了一把冷毛巾，回到床边，动作有些笨拙地敷在她的额头上。

　　冰凉的触感似乎让苏晚晚舒服了一些，她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无意识地蹭了蹭毛巾。

　　陆寒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目光复杂地看着她。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洒进来，照亮她安静的睡颜（或者说，昏睡），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柔弱的阴影，褪去了平日里的尖锐和抵抗，只剩下全然的脆弱。

　　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敢当众扯断项链、与他激烈对峙的苏晚晚，只是一个被病痛折磨、需要人照顾的普通女人。

　　陆寒辰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她滚烫的脸颊，动作带着一种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别想着逃……”他低声重复着之前在江边说过的话，但这一次，语气里少了那份偏执的警告，多了几分连他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近乎叹息的沉重，“……也别想着，用这种方式离开。”

　　家庭医生的到来打断了这片刻的寂静。一番检查后，医生给出了诊断：重感冒引发的高烧，加上长期营养不良和情绪郁结，身体抵抗力极差，需要立即输液，并且必须好好静养，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陆寒辰沉默地听着，脸色愈发难看。

　　当护士给苏晚晚扎针输液时，她因为疼痛微微挣扎了一下，陆寒辰几乎是下意识地伸出手，握住了她另一只没有输液的手。

　　他的手很大，很暖，将她的手完全包裹在掌心。

　　苏晚晚似乎感觉到了这份温暖和稳定，渐渐安静下来，沉沉睡去。

　　陆寒辰没有松开手，他就这样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看着冰凉的液体一点点滴入她的血管，目光深沉如夜。

　　窗外，天色渐渐泛起了鱼肚白。

　　新的一天即将开始，而笼罩在这栋别墅上空的迷雾，似乎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高烧，变得更加浓重，也更加……难以预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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