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铁砧镇入门

　　铁砧镇的入口是一条由两辆侧翻的旧时代重型卡车残骸构成的狭窄通道。通道上方用粗大的工字钢和锈蚀的铁板搭着顶棚，挂着几盏摇曳的、散发着昏黄光芒的瓦斯灯，灯光在弥漫的金属粉尘和烟雾中显得浑浊不清。

　　通道两侧站着六名守卫。他们穿着混杂的护甲，有些是旧时代的防弹背心改造，有些则是粗糙的金属板拼接而成。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门，从老旧的步枪到能量明显不稳定的自制电击棍都有。他们的眼神和荒原上的蚀骨狼没什么区别，充满了警惕、贪婪以及对生命的漠然。

　　韩啸、秦博士和林默排在等待入镇的小队伍末尾。前面有几个衣衫褴褛的流浪者，推着一辆装着零星废金属的小推车，正在接受盘查。一个守卫粗暴地翻捡着车上的东西，另一个用检测仪器在流浪者身上来回扫描，确认辐射水平和是否携带危险品。

　　“身份？目的？”轮到韩啸他们时，一个脸上带着刀疤，似乎是头目的守卫懒洋洋地问道，目光在三人身上扫过，尤其在秦博士抱着的、用破布包裹的日记本和林默看似平静实则隐含锐利的眼神上多停留了一瞬。

　　“学者，带着助手和护卫，来寻找一些旧时代的技术资料。”韩啸上前一步，语气平和，递过去一个小布袋，里面发出金属碰撞的轻微声响。“一点心意，请兄弟们喝杯酒。”

　　刀疤脸掂量了一下布袋，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满意，但流程还是要走。他示意旁边的守卫上前扫描。

　　扫描仪发出滴滴声，在秦博士身上停留片刻，显示辐射水平正常，生命力微弱（这是秦博士刻意伪装的）。扫到韩啸时，仪器显示他体内有未完全愈合的内伤和能量透支的痕迹。守卫没说什么，这在废土很常见。

　　当扫描仪移到林默身上时，仪器突然发出了一阵短促而尖锐的鸣响！屏幕上跳动的数据出现了一瞬间的紊乱，能量读数忽高忽低，极不稳定！

　　刀疤脸和几个守卫瞬间紧张起来，手中的武器下意识抬起，对准了林默。

　　“怎么回事？”刀疤脸厉声喝道，眼神变得危险。

　　林默心中一惊，是混沌晶体的影响！他立刻全力收敛晶体的能量波动，同时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茫然和一丝紧张：“我……我不知道，可能是之前在荒原上被一种奇怪的辐射生物伤到了，一直觉得不太舒服。”

　　韩啸立刻上前，又不动声色地递过去一个小袋子，里面是几颗看起来品质不错的旧时代电子元件。“兄弟，我这护卫确实之前为了保护我们受了伤，身体有些异常。这点小意思，给兄弟们压压惊。”

　　刀疤脸看了看林默年轻且确实带着些许疲惫（精神力消耗）的脸，又掂量了一下手中明显更沉的小袋子，眼中的警惕稍缓。他挥了挥手，让守卫放下武器。“受伤了就老实点！在铁砧镇别惹事，不然……”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当然，我们只是来找资料的。”韩啸赔着笑。

　　守卫挥挥手，放行了。

　　穿过狭窄的通道，真正的铁砧镇展现在眼前。

　　与其说是一个镇，不如说是一个建立在巨型工厂废墟内部的、混乱而庞大的巢穴。

　　头顶是高耸的、布满了破洞和锈迹的厂房穹顶，一些地方用塑料布和金属板勉强修补。巨大的、早已停转的传送带和机械臂如同巨龙的骨架，横亘在半空。地面上是泥泞和油污混合的土地，踩上去黏糊糊的。由集装箱、报废车辆外壳、木板和铁皮搭建的棚屋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构成了错综复杂的巷道。

　　空气中混杂着浓烈的气味：熔融金属的灼热、劣质燃料的刺鼻、食物烹煮的古怪香味、人群聚集的汗臭、还有若有若无的血腥和腐败味。各种声音如同潮水般涌来：铁匠铺传出的巨大敲击声、引擎的轰鸣、商贩嘶哑的叫卖、男人的怒吼、女人的尖叫、孩子的哭闹，以及不知从何处传来的、节奏混乱的电子音乐。

　　光线主要来源于各处悬挂的瓦斯灯、篝火，以及一些闪烁着杂色霓虹的简陋招牌，上面写着“齿轮酒吧”、“废铁医馆”、“情报交换”、“武器改装”之类的字样。

　　人流熙攘，但每个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戒备和麻木。穿着破烂的拾荒者、浑身油污的机械师、眼神凶悍的佣兵、包裹在厚重袍子里看不清面目的神秘客……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先去‘废铁医馆’附近，等隼他们的消息。”韩啸低声道，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周围。他选择了一条相对人少些的巷道，贴着边缘行走。

　　秦博士似乎对周围的环境有些不适，紧紧抱着怀里的日记本，但眼神中又透着一种学者对未知环境的研究欲。

　　林默则全力维持着空间感知。在他的“视野”中，整个铁砧镇就是一个巨大的、混乱的能量场。无数微弱或稍强的人类生命能量、各种机械设备散发的能量波动、隐藏在某些角落的诡异能量源……交织在一起，形成了难以分辨的噪音。他必须高度集中精神，才能过滤掉无用信息，捕捉可能存在的威胁。

　　他能感觉到，至少有四五道不怀好意的目光在他们进入镇子后，就若有若无地跟随着。有的是觊觎他们看似“肥羊”的身份（学者和护卫的组合在废土不算常见），有的则带着更深的探究。

　　“有人跟着。”林默低声提醒。

　　“知道，别回头，继续走。”韩啸经验老到，显然也察觉到了。

　　他们沿着狭窄的巷道七拐八绕，试图甩掉跟踪者。巷道的墙壁上涂满了各种意义的涂鸦，角落里堆满了垃圾和废弃物，偶尔能看到蜷缩在阴影里、眼神空洞的瘾君子或者奄奄一息的伤者。

　　在经过一个十字路口时，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岔路里突然传来打斗和咒骂声，紧接着一个浑身是血的人被扔了出来，撞在对面的墙壁上，滑落在地，不再动弹。很快就有两个穿着统一黑色皮质护甲、手臂上有一个齿轮缠绕毒蛇图案标志的人走出来，冷漠地拖走了尸体，消失在巷子深处。周围的人对此视若无睹，仿佛司空见惯。

　　“是‘铁蛇帮’的人，”韩啸低声解释，“铁砧镇的地头蛇之一，控制着镇子东区的黑市和部分‘产业’，心狠手辣，尽量不要招惹。”

　　他们继续前行，终于来到了一个相对开阔的区域。这里像是一个废弃的车辆维修车间改造的市场，到处都是摊位。贩卖的东西从扭曲的金属零件、不知名的变异兽肉、浑浊的饮用水、到各种锈迹斑斑的武器、以及一些看起来来源可疑的“科技物品”应有尽有。

　　市场的尽头，有一栋由旧巴士和金属板拼接而成的两层建筑，门口挂着一个用齿轮和听诊器组合成的简陋招牌——废铁医馆。

　　医馆门口排着不长不短的队伍，大多是受伤的佣兵或者看起来状况不好的流浪者。隼、武岩、磐石和夜枭并不在队伍中，显然已经进去了，或者找到了别的门路。

　　“我们在这里等。”韩啸示意三人在市场边缘一个相对不引人注目的角落停下，假装对旁边一个贩卖各种螺丝和轴承的摊位感兴趣。

　　等待的时间并不好过。市场的嘈杂和混乱无时无刻不在冲击着感官。林默的空间感知捕捉到至少三波人在对他们指指点点，低声交谈。他甚至隐约听到了“生面孔”、“学者”、“肥羊”之类的词语。

　　秦博士似乎有些焦急，不时看向医馆门口，又警惕地环顾四周。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脏兮兮皮围裙、满手油污的矮胖男人凑了过来，脸上堆着谄媚的笑容：“几位爷，面生啊，第一次来铁砧镇？需不需要向导？我老鼬鼠在这里混了十几年，没有我不熟的门路！不管是找乐子、买情报、还是弄点‘好货’，我都能帮您搞定！”他说话时，眼睛却不停地往秦博士抱着的包裹上瞟。

　　韩啸皱了皱眉，刚想拒绝。

　　突然，市场另一头传来一阵骚动和惊呼！

　　人群像被分开的潮水般向两边退开，只见一个身材异常高大、穿着全覆盖式重型金属盔甲、头盔呈狰狞狼头造型的壮汉，正迈着沉重的步伐向这边走来。他每走一步，地面都仿佛在轻微震动。他手中提着一把堪比小型炮管的转轮机枪，冰冷的枪口随意地扫过人群，带来一片死寂。

　　狼头盔甲的胸口，烙印着一个醒目的标志——一座被闪电击中的高塔。

　　“是‘雷霆塔’的执法队！”有人惊恐地低呼。

　　“雷霆塔”是铁砧镇名义上的管理者，也是镇内最强大的武装力量，掌控着镇子的核心区域和最重要的能源及净水设施。他们的执法队通常只在发生重大事件或者维护“塔”的利益时才会出现。

　　狼头壮汉的目标似乎很明确，他径直朝着林默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那双隐藏在头盔视窗后的冰冷目光，如同实质般锁定了他们三人！

　　韩啸的身体瞬间紧绷，手下意识地按在了腰间隐藏的武器上。秦博士脸色发白，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林默则深吸一口气，空间感知提升到极致，混沌晶体微微震颤，随时准备应对最坏的情况。

　　那个自称老鼬鼠的向导，早已吓得屁滚尿流，钻入人群消失不见。

　　沉重的脚步声在面前停下，狼头壮汉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瓮声瓮气的声音从头盔里传出，带着金属的摩擦感：

　　“外来的学者？我们塔主，要见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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