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梦华派（下）

　　想当年，面对那根本无力反抗的恐怖存在，一开始雷鸣也曾经惊恐不安。

　　好在并没有过去多久，他就发现危中有机，遂将计就计甘作如蝠，依镇魔窟那些老鬼制定的路线，不停的穿梭于天地之间，入葬地、跨旧土、越位面……为隐藏真我，不得不一次又次的整理并封印自己的部分记忆，然后战战兢兢的自投仙魔冢，狂飙自己的演技。

　　那仙魔冢是个什么样的存在？雷鸣了解一些，却也疏于肤浅，但他清楚——连贤能靠近都得怯步！当然，千万年来，尽管步步危机，雷鸣的收获却也不小！天地间的无数秘密，他知道的可不少；历尽艰难困苦，其道心也早已被捶打得坚如磐石。

　　回家！那条路……千万年来，雷鸣曾经非常努力的寻找过，却始终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尽管相关的记忆已然全部消失，雷鸣却也大胆的猜测过……那位“老农”，多半已经超越了八界、不在宇宙中，同时又无处不存、无时不在。那个境界，在很长的时间里，雷鸣根本没想过自己去超越！因为在拿回肉身之前，他连修行的可能性都不存在……

　　在已经过去的岁月里，雷鸣想要回家，只能寄希望于老农的仁慈、给他指引。可惜，他一直都不知道老农对他真正的安排、又给予他怎样的使命，只能自己胡乱揣测、盲目尝试……

　　数千万年来，雷鸣想过很多，也尝试过很多。为了回家，他也算是拼了——最开始，他以为老农看重“秩序”，因此他一次次的构建天道、重建八界秩序，可惜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来，他以为老农可能会看重本事，因此他不断的寻找潜力少年、引领其踏入修行之路，给他们最好的资源、最好的功法，一路辅助直至其承载天命、成就天帝，可惜依然没有得到回应……

　　雷鸣不敢想象，倘若再找不到正确的出路，他在极度绝望之下，没准会尝试堕入魔道，虽然连他自己都觉得有点自暴自弃，却也不失为引起老农关注的一个办法……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就在雷鸣即将陷入彻底绝望之时，一本适合凡人修行的古籍，出现在一个上古战场的废墟之中，好巧不巧的被他给找了出来；如今既然夺回了肉身，他自然可以修行了，倒是不必自甘堕落坠入魔道——那条路，有多难走且不说，还几乎没有成功的可能！

　　指望老农仁慈、给予引导……这条路到底对不对？就在几天前，雷鸣都还不曾怀疑过！

　　到今时今日，雷鸣已经开始产生了怀疑，似乎有点顿悟了……指望别人，不如自强！

　　多少故人已经远去……他们曾经是亲人、是朋友，叫不出名的不算，记忆犹新的就有：丹尊，永初、梦华、大业等，都是冠绝某个时代的人物啊……他们已经远行，只怕永难再见了！

　　这些人啊，曾经活得真精彩，就算最终难免一死，却也值了！人生自古谁无死，活得精彩就好……不管他们的故去是否因为自己，如今必须向前看，对其无须心存内疚，怀念即可！

　　精彩，不应该仅仅属于他们，更该属于自己！不管如何亲近，他们毕竟不是自己，没法代替自己去走完本该需要自己去走的路！这条路，倘若记忆没有出错，雷鸣第一世时差点就走通了，料来与那老农只怕也仅有一步之遥。可就是这仅有的一步，苦苦修行数万年而毫无寸进！

　　千万年来所遭受的一切，只怕不仅是因为那一世的罪孽滔天而被那位老农惩戒，反而极有可能是自己亲自求来的……登顶巅峰、跳出八界、凌驾时空！倘若今生能走到那一步，还有何处去不得？回家，又何须他人指引！因此，雷鸣即将要走的这条路，可能即是前途、又是归路！

　　雷鸣轻轻地叹息一声，算是跟过去的自己彻底告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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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修行界内，一直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各门派基本如此：承宗首徒，不仅由掌门亲自传授功法，还有机会接触本门最高功法，更重要的是……若无意外，接任下代掌门的机率极高！

　　尽管梦华派已经没落，规矩却一直不曾宽怠。本届承宗首徒，并未在第二代中选出，原本就是为了尽量择优；从新生代的年轻弟子中选拔，早已成为整个门派的共识。

　　以梦华派历代以来的惯例来看，想参与承宗首徒的角逐，必须要满足三个必要条件：一，资质极好（相对而言）；二，为门派立下过赫赫功劳；三，通过长老们设置的严格考核。

　　雷鸣的情况，根本不符合其中任何一条，完全没有资格出任本宗的承宗首徒！

　　很多满足条件的弟子都在磨刀霍霍、随时准备接手这一神圣使命。谁料……雷鸣，一介名不见经传的凡人，居然捷足先登。他何德何能，凭什么？简直是，士可忍孰不可忍！

　　事实上，对于雷鸣这人，梦华派的中高层，明面上确实已经不再抵制，毕竟面对的是至高无上的梦华令，他们也很无奈，只能偶尔在私下里感叹：雷鸣这个废物，也实在太幸运了吧！

　　然而，在新生代弟子中，态度就大不同了。那些资质极好、天赋极高、又为门派立下过不小功劳的天才弟子，得知这一结果之后，各种不服，谩骂、挑衅之声，一时间此起彼伏……

　　“一个三凡俗人，凭什么成为承宗首徒！”承宗首徒的落实，消息很快传了出来，有天才恨恨的说道，“这样的承宗首徒，绝对是我们门派的奇耻大辱，长老们不应该如此草率行事！”

　　“各位，淡定点……依我看，宗门祖制又未明确规定，承宗首徒铁定能成为下任掌教！算了，又不是掌教，就那种三凡废物，拿什么与我等相争？搞不好，明天就死了也不一定。”

　　也有性格老成的天才弟子，虽然也不甘心，却并未表现出来，只是恨恨的说道：“谁叫那个家伙幸运，拿得出梦华令来呢，就算是长老他们，只怕也没得选择，我们又能咋样？”

　　“最后一块梦华令，不是在妘赑郎手中吗？居然落到那厮手中了，他怎么就舍得了？”

　　梦华令，古籍记载，梦华仙帝一共只打造了三枚！其中有两枚，梦华宗早已收回；最后那一枚，一直都在妘赑郎手中，这事在宗门之内从来都不算什么大秘密。派中一直想要收回，可妘赑郎死活都不给。那妘赑郎在宗门内有靠山，没人敢把他怎么样；可是出了宗门，经常挨揍的妘赑郎，同样护住了那枚梦华令。这其中的门道，谁知道啊？坊间传闻，这梦华令早已认主妘赑郎，除非他自己愿意，便是仙帝来了也抢不走。这妘赑郎，不会心甘情愿的送那废物吧？

　　“嘿，看来这小子有点手段啊。”有弟子不屑，冷笑着说道：“我听有人说，长老派人去核实时，那老不羞正在翠红楼快活着呢。哼，看来，很有可能就是那小子花了大钱请客他。”

　　说到这里，有更多弟子不屑的冷哼起来，甚至也有人为之烦闷恶心、不堪提及……

　　当然，也有不少弟子扼腕痛惜——怎么就不是我，怎么就不是我，我家里也有钱啊！

　　“原来，他跟那老不羞蛇鼠一窝啊！”有弟子自诩为正人君子，闻言不屑的冷哼出声。

　　各种指责和谩骂喧嚣尘上，自然也有一些天才自信满满，一脸冷笑道：“这个废物忝居承宗首徒，他若识相也还罢了；倘若他敢来招惹我，我也不介意找个机会好好的教训他一番！”

　　虽然传说中妘赑郎的身份很不一般，但是他的表现确实不堪，别说门派高层不待见，便是新生代弟子也不会尊敬他。若非历代掌门给予照拂，只怕早就有人将其赶走，绝对没人阻拦。

　　如今听说雷鸣与妘赑郎蛇鼠一窝，新生代弟子内心也都对他轻视起来。有人放言要教训雷鸣，其他人也都期待着看戏。对于天才弟子来说，就算雷鸣将来无法接手掌门之位，他们心里照样不爽——一个三凡废物，新生代所有弟子见到都得叫他“大师兄”，这张脸往哪儿搁啊？

　　雷鸣的突然杀出，在梦华派引起多大风波，其实并不重要。眼下却是有件大事，非常令人意外……不知哪里走漏了风声，天衍门居然也知道了这事，他们的使者已经赶来了梦华派。

　　原本定于三日后雷鸣正式拜师，现在看来也许不必那么麻烦了。当然，架还是要吵的！

　　“什么，咱们的承宗首徒，天衍门要考核？”一接到消息，六大长老都不由愣怔了一下。

　　这梦华派，还有秘密吗？四长老孙丹成心下极为不满，沉声说道：“雷鸣刚接任本派承宗首徒，还没有来得及拜师和传授功法，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考核，究竟想要干什么呢？”

　　二长老曹雄叹息一声，悠悠的说道：“以雷鸣的资质，根本就没有通过考核的可能，还需要拜什么师、授什么功法？依我看来，天衍门根本就是想悔约啊，一群不要脸的狗贼！”

　　“唉，我们没得选择！”大长老古诚叹息一声，一脸无奈的说道：“如今的天衍门威震大中域，又执晋国牛耳；我们梦华派，早已不比当年了，哪还有什么资格跟他们谈条件？”

　　在诸皇时代初年，梦华宗以其绝对实力威慑八界、横扫十荒；在这广袤无垠的大中域，无人能与匹敌；那时候，它还执掌着万教来朝的大华帝国，门下高手数不胜数，何其威风！

　　可惜的是，短短数千万年过去，这梦华派早已不可逆转的没落，执掌的帝国也都丢了，连祖地也岌岌可危。威风不再、徒呼奈何！大长老这话，顿时让在场的诸位长老都陷入了沉默。

　　“现在怎么办？”孙长老心下烦躁，一脸急切的问道。大家心里都清楚，雷鸣这般刚入门的三凡废物，根本不可能通过天衍门考核。没人关心雷鸣死不死的，可是门派的脸面呢？

　　“各位，不必那么悲观嘛！”沉默了许良久，三长老吴锐悠悠的说道：“依我看，若雷鸣能侥幸通过考核，两派便能联姻，届时同心道、侪国也不敢轻易招惹我们！便是雷鸣输了也无甚要紧，无非再添一个笑话罢了。遭此一劫，想来那厮也不好再赖在那个位置上吧……”

　　听到吴长老这话，其他长老都不由苦笑连连。说起来轻巧，做起来难啊，难不成以后都要宅在山上不出去了？未来，还招不招弟子啦？尽管如此，试一下还是可以的吧，万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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