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陆晨光的复杂目光

　　震天的欢呼声如同潮水般退去，留下的是一片狼藉与劫后余生的疲惫。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血腥味、硝烟味，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胜利的亢奋余韵。

　　墙头上，幸存的守卫们相互搀扶着，开始清理战场，将牺牲同伴的遗体小心地抬下去，将还能使用的武器和箭矢回收。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和偶尔因触动伤口而发出的闷哼。但他们的眼神，不再是战前的恐惧或茫然，而是一种经历过血火淬炼后的坚毅与沉静。

　　医疗站里早已人满为患。苏医生和李婉带着几个临时培训的助手，忙得脚不沾地。呻吟声、器械碰撞声、苏医生冷静的指令声交织在一起。月光草配置出的新型治愈药剂发挥了巨大作用，许多重伤员的情况得以稳定，但依旧有人因为伤势过重或因感染而永远闭上了眼睛。

　　陆晨光拖着几乎虚脱的身体，帮着将最后一批伤员抬进医疗站。他的脸色苍白如纸，大脑因为精神力的过度透支而阵阵刺痛，仿佛有无数根针在扎。但他没有立刻去休息，而是靠在医疗站门口的墙壁上，目光有些失焦地望着忙碌的景象。

　　他的妹妹陆小雨也在这里帮忙，虽然身体依旧瘦弱，但脸上已经有了血色，正小心翼翼地给一位手臂受伤的队员喂水。看到哥哥进来，她担忧地望了一眼，用眼神询问他是否安好。陆晨光对她挤出一个勉强的笑容，摇了摇头，示意自己没事。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了指挥室的方向。

　　那个身影……那个在漫天血火与怪物嘶吼中，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挥手间凝固时间、加速死亡、逆转伤势的身影，已经深深地烙印在他的脑海里，挥之不去。

　　强大，神秘，冷静得近乎冷酷，却又在关键时刻，会为了一个普通队员而动用那神只般的力量。

　　这就是现在的林墨曦。

　　与他记忆中那个虽然清冷、但眼底会有星光、会对他露出无奈笑容的青梅竹马，判若两人。

　　心底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刺痛和愧疚，再次翻涌上来。他到底……做了什么？或者说，前世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那个女孩变成如今这般模样？才会让她用那种看陌生人、甚至隐含一丝厌弃的眼神看他？

　　钱明那诱惑的话语仿佛又在耳边响起：“为你妹妹……这是一笔很公平的交易……”

　　他猛地甩了甩头，将那令人作呕的声音驱散。他庆幸自己当时的坚守，否则，他将永远无法再直面这堵墙，无法直面墙后那个人，也无法直面……自己的内心。

　　“哥，你没事吧？”陆小雨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小手轻轻拉住他冰凉的手指，眼中满是担忧。

　　陆晨光回过神，看着妹妹关切的眼神，心中一暖，揉了揉她的头发，低声道：“没事，就是有点累。你去帮忙吧，哥休息一下就好。”

　　看着小雨乖巧地回到伤员身边，陆晨光深吸了一口带着浓重血腥味的空气，缓缓握紧了拳头。

　　力量……他需要力量！不是这种辅助性的感知能力，而是真正能够战斗，能够保护想保护之人的力量！他不能再仅仅作为一个需要被保护的“雷达”存在。他要变得更强，强到足以站在那个人的身边，而不是只能仰视她的背影，强到能够弄清楚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那令人窒息的迷雾到底是什么！

　　就在陆晨光内心激烈挣扎，基地上下忙于清理和救治之时，几匹快马（实际上是改装过的越野摩托）带着一路烟尘，冲到了基地大门外。

　　是之前派出去、负责监视“讨伐联军”动向的侦察队员回来了！

　　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让刚刚经历过血战、尚未完全平复下来的基地，再次蒙上了一层阴影，只是这阴影之中，却夹杂着一丝……诡异的荒诞和庆幸。

　　“首领！‘复兴军’、‘求生会’、‘利刃团’那帮杂碎……完了！”负责带队的侦察小队长，脸上带着一种混杂着后怕和幸灾乐祸的表情，向林墨曦汇报。

　　“我们按照命令，一直远远跟着他们。他们昨天下午就到了黑风山外围，扎营休息，准备今天一早发动攻击。结果……结果半夜里，兽潮来了！”

　　小队长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仿佛回忆起了那恐怖的场景：“根本不是我们能想象的那种规模！比攻击我们这次还要庞大数倍！直接从黑风山里冲出来的！他们那破烂营地，连像样的工事都没有，瞬间就被冲垮了！”

　　“八十多号人，几乎……几乎全军覆没！我们躲在远处山上，看得清清楚楚，那场面……简直是地狱！吴浩、王胖子、刀疤李那几个头目，连个浪花都没翻起来就被兽潮吞没了！只有零星几个运气好、或者见机得快躲在缝隙里的，可能逃了出去，但估计也活不长。”

　　指挥室内，石岳、赵志刚等人听完汇报，面面相觑，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气势汹汹、扬言要踏平曙光基地的“讨伐联军”，连基地的边都没摸到，就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更大规模的兽潮给……顺手灭了？

　　这……这简直像是一场拙劣的玩笑！

　　但侦察队员那心有余悸的表情，以及带回的、远远拍摄到的模糊影像（兽潮过后的惨状），都证明了这并非玩笑。

　　一股莫名的寒意，悄然爬上众人的脊背。

　　他们刚刚经历了一场惨烈的守城战，自以为击退了恐怖的兽潮。可现在才知道，他们面对的，可能只是这场超级兽潮的一支微不足道的“偏师”！主力，竟然去“光顾”了那支倒霉的联军！

　　庆幸吗？确实庆幸。若非基地提前建立了相对坚固的防御，若非林墨曦的力挽狂澜，他们的下场，恐怕不会比吴浩他们好多少。

　　但更多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后怕和凛然。

　　末世之下，人类的争斗显得如此可笑和渺小。在真正天灾般的变异生物狂潮面前，什么野心，什么贪婪，都不堪一击。

　　林墨曦听完汇报，脸上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仿佛早已料到。她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知道了。继续监视周边动向，尤其是A区可能的反应。”

　　“是！”

　　侦察队员退下后，指挥室内陷入短暂的沉默。

　　赵志刚忍不住感叹：“这……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石岳冷哼一声：“一群蠢货，死有余辜！倒是省了我们动手。”

　　林墨曦走到地图前，看着黑风山脉的方向，眼神深邃。这场远超预期的兽潮，以及联军戏剧性的覆灭，背后是否也有那只隐藏在暗处的黑手在推动？顾临渊，你究竟想做什么？是借刀杀人，还是……另有图谋？

　　她收回目光，看向窗外渐渐亮起的天色。

　　“清理战场，统计伤亡和损耗，抚恤牺牲者家属。”她的声音恢复了以往的冷静，“另外，将联军覆灭的消息，适当散播出去。”

　　石岳愣了一下：“散播出去？这会不会……”

　　“就是要让所有人都知道。”林墨曦打断他，嘴角勾起一抹没有什么温度的弧度，“让那些还在打着我们主意的势力看清楚，与我们为敌的下场，以及……在这末世里，有时候，怪物比同类……更‘可靠’。”

　　众人心中一凛，顿时明白了首领的用意。这是立威，也是震慑！

　　当陆晨光从其他队员口中听到联军覆灭的消息时，他正帮着搬运一具牺牲队友的遗体。他动作顿了一下，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是默默地继续手上的工作。

　　他看了一眼指挥室的方向，心中那份想要变强的渴望，更加炽烈。

　　外面的世界如此残酷，想要活下去，想要守护珍视之人，就不能再有任何犹豫和软弱。

　　墨曦……无论前路如何，无论你我之间隔着怎样的过去，这一次，我绝不会再后退。

　　他低下头，掩盖住眼中那复杂无比的光芒——有愧疚，有决绝，有一丝难以言说的情愫，但更多的，是破釜沉舟般的坚定。

　　基地的危机暂时解除，但每个人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酝酿。而经历了血火洗礼的曙光基地，将在那位时间领主的带领下，走向一个更加未知，也更加波澜壮阔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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