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黑石峪的阴霾

　　部队移防至黑石峪一带休整。这里地势相对隐蔽，民风淳朴，是个适合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的地方。初来乍到，战士们修补营房，挖掘工事，协助老乡春耕，表面看去，一切井然有序，仿佛又回到了相对平静的时光。

　　然而，内部细微的变化却难以掩盖。巨大的战损带来的创伤并非短时间内能够愈合。补充进来的新兵虽然热情高涨，但战斗经验和心理承受力与老兵相去甚远。一次夜间紧急集合，新兵们的慌乱与老兵的沉稳形成了鲜明对比，甚至出现了装备丢失、跑错位置的情况。

　　“妈的，这要是鬼子摸上来，够喝一壶的！”张大彪看着这景象，忍不住对李云龙抱怨。 李云龙脸色阴沉，却没像往常一样发火，只是沉声道：“急不得。都是好苗子，缺的是淬火。让各连排长盯紧点，以老带新，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

　　更微妙的是兄弟部队之间。友邻一个主力团驻扎在十里外的赵家甸。起初双方还有往来，但渐渐地，黑石峪这边能感觉到一丝若有若无的隔阂。联合巡逻时，赵家甸的士兵偶尔会半开玩笑地说：“哟，这不是端了鬼子‘毒窝’的英雄团嘛？这回又有什么大任务等着你们哪？”话语里带着羡慕，也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距离感。

　　赵刚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绪，特意安排了一次两支部队的篮球赛和炊事班比武，一定程度上缓和了气氛，但深层的疙瘩并非一时能解。

　　日军的报复行动在黑石峪悄然升级，变得更加阴险难防。

　　一日，炊事班采购的蔬菜中混入了几株极难辨认的毒草，若非一名老家是郎中医的老炊事员眼尖，险些酿成大祸。 另一日，营地水井旁发现了可疑的粉末，经紧急检测虽非剧毒，却足以引起高度警惕。 流言也变得更加恶毒，不仅传言李云龙要调走，更开始散布“黑石峪地区发现了鬼子遗留的瘟疫，独立师就是源头”的恐怖谣言，一度引起了驻地周边村民的恐慌，经赵刚带人反复宣传解释和卫生队公开消毒才逐渐平息。

　　最令人不安的，是发现了一名试图与哨兵攀谈、打听李云龙师长日常作息规律的“货郎”。被抓捕审讯后，此人虽咬定只是好奇，但其对军事禁区位置的熟悉和镇定的反常态度，让保卫干部断定其必是日伪特务。

　　“狗日的，这是把咱们的底细摸了一遍啊！”李云龙听着汇报，眉头紧锁。敌人不再盲目行动，而是开始了有针对性的侦察和渗透。

　　面对内外压力，李云龙和赵刚展现了不同的领导风格，却同样至关重要。

　　李云龙狠抓实战化训练。他将部队拉出营地，在黑石峪周边的复杂地形里进行高强度野外生存和对抗演练。设置各种突发情况，逼着新老兵在极限环境下磨合。他常常突然出现在训练场，吼骂、示范，甚至亲自下场摔跤格斗，用最直接的方式激发部队的血性和斗志。“练！往死里练！鬼子可不会跟你讲客气！”成了他的口头禅。他的存在本身，就如同一根定海神针，让部队即便面临困难，也始终保持着高昂的求战欲望和强大的凝聚力。

　　赵刚则更侧重于思想工作和内部稳固。他深入班排，与战士们谈心，了解他们的思想和困难，化解因流言和压力产生的疑虑。他组织学习，讲述全国抗战形势和其他战场的胜利，将黑石峪的困难置于大局之下，拓宽战士们的视野，坚定抗战必胜的信念。同时，他指导保卫部门编织起更严密的防护网，发动驻地民兵和积极分子，形成了军民一体的情报和警戒体系。他的细致和耐心，如同润滑剂，保证了部队在承受压力时内部齿轮的正常运转，避免了因摩擦而产生的内耗。

　　二人一文一武，一刚一柔，默契配合，硬是在黑石峪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土地上，稳住了阵脚，将部队逐渐锤炼得更加坚韧。

　　平静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

　　师部侦察连在一次远距离侦察中，捕捉到了不寻常的迹象：黑石峪西北方向的隘口，日军调动频繁，似乎有新的部队换防，而且有驮马队运载着不同于常规步兵的沉重装备进入山区。 同时，内线传来模糊情报，提及日军可能正在策划一次针对“特定高价值目标”的“外科手术式”打击，行动代号疑似“猎枭”。

　　所有的线索碎片，隐隐指向了黑石峪，指向了李云龙。

　　“看来，小鬼子是铁了心要找回场子。”李云龙将情报拍在桌上，眼神锐利，“‘猎枭’？哼，老子倒要看看，谁是猎人，谁是雀儿！”

　　他走到地图前，目光死死盯住了西北方向的隘口——狼牙隘。那里地势险要，是通往黑石峪的咽喉要道之一。 “鬼子要是想来硬的，狼牙隘是条近路，也适合他们那些重家伙展开。”李云龙的手指重重地点在地图上，“张大彪！” “到！” “带你的一营，前出至狼牙隘外围山区，给老子盯死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报告！允许你必要时进行武力侦察！” “是！”张大彪领命而去。

　　黑石峪的空气骤然紧张起来。部队取消了所有休假，岗哨加倍，巡逻队活动范围扩大。战士们擦拭武器，检查弹药，都知道又一场恶仗恐怕要来了。

　　李云龙站在指挥部门口，望着西北方向层峦叠嶂的山峰，山风卷起他的衣角。赵刚走到他身边，递过一缸子热水。 “风雨欲来啊。”赵刚轻声道。 “来得正好！”李云龙接过缸子，喝了一口，目光依旧盯着远方，“老子这把刀，正愁没地方磨呢！正好拿鬼子的血来开刃！”

　　黑石峪的阴霾愈发浓重，山雨欲来的压抑感笼罩在每个战士心头。但这一次，他们不再是仓促应战。他们有了短暂的休整，经历了内部的调整，正严阵以待，等待着即将到来的风暴。猎人与猎物的角色，或许即将再次逆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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