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山林喘息与未愈的创伤

　　冰冷的山风如同刀子般刮过脸庞，却也让刚刚从地狱般的矿坑中挣扎出来的战士们精神一振。他们贪婪地呼吸着凛冽却自由的空气，肺部火辣辣的疼痛也仿佛减轻了几分。

　　朝阳的金光穿透稀疏的林木，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队伍沉默地行进着，相互搀扶，每一步都在深厚的积雪中留下艰难跋涉的印记。极度的疲惫、饥饿和伤痛折磨着每一个人，但求生的本能和对追兵的警惕支撑着他们不断向山林深处移动。

　　李云龙和赵刚走在队伍相对靠前的位置，两人都紧绷着神经，不时回头望去，警惕着可能出现的追兵。张大彪则带着几个还有余力的战士，负责断后和清除队伍走过的痕迹。

　　“老赵，清点一下人数，还有多少能打的，多少伤员。”李云龙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赵刚很快低声回报，数字令人心头发沉。从矿坑里成功突围的，不足一百二十人，其中近半是轻重伤员，还有几个在突围途中耗尽了最后力气，出来后没多久就永远闭上了眼睛。真正还有战斗力的，不足五十人。弹药更是所剩无几。

　　“先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整一下，处理伤口，弄点吃的。”李云龙看着队伍中那些摇摇欲坠的身影，果断下令。

　　在一个背风的隐蔽山坳里，队伍终于获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战士们几乎瘫倒在地，医疗兵和卫生员立刻忙碌起来，用最后一点药品和撕碎的衣物处理伤口。雪被收集起来，用钢盔融化，稍微缓解了干渴。

　　但一种新的恐惧开始蔓延。那几个在矿坑里就出现发热呕吐症状的战士，情况似乎加重了。他们蜷缩在角落里，脸色潮红或蜡黄，身体不住地颤抖，时而清醒，时而昏睡呓语。

　　赵刚亲自去看望他们，眉头紧锁。隔离被再次严格执行，健康战士递过去的水和食物都被要求放在远处，由病人自己取用。

　　“老李，情况不妙。”赵刚找到正在查看地图（一张极其简陋的山区草图）的李云龙，“发病的这几个，症状很像……鬼子扔进来的脏东西引起的。我担心……”

　　李云龙脸色阴沉：“会传染？” “很有可能。”赵刚沉重地点点头，“我们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根据地，或者至少找到有草药、能相对隔离安置伤员的地方。不然，队伍很可能……”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李云龙明白。还没等鬼子追上来，瘟疫就可能自己击垮这支本就残破不堪的队伍。那个老矿工也被严格保护起来，他是重要的线索，绝不能让他再出意外。

　　矿坑外围，木村中尉脸色铁青。煮熟的鸭子飞了，还在他眼皮底下炸毁了通道，让他损兵折将。更让他不安的是，对方突围的方向和最后那声爆炸，似乎隐隐指向后山“那个地方”的大致区域。

　　“八嘎！这群该死的泥腿子，难道发现了什么？”木村心中惊疑不定，但他不敢确定，更不敢轻易将“春雨”的存在和可能暴露的风险向上报告，那会要了他的命。

　　“报告中尉！搜索队在山林里发现了他们的踪迹，方向是往深山去了！他们有人受伤，行动速度不快！”侦察兵回报。

　　“哼，跑不了多远！”木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命令第一、第二小队，以战斗队形展开追击！第三小队留守矿坑，清理塌方，恢复秩序。向联队部发电，请求派遣军犬中队和更多步兵支援，对xxx山区进行拉网式清剿！务必全歼这支残敌！”

　　他下定决心，必须尽快将这伙知情人彻底消灭，以绝后患。同时，他暗中加派了心腹，加强了后山方向的秘密警戒，严防任何窥探。

　　提到老矿工，在喝了几口热水，稍微缓过一点精神后，他挣扎着找到李云龙和赵刚。

　　“……长官……”他的声音依旧微弱，但眼神里多了一丝急切，“……不能……不能就这么算了……”

　　李云龙蹲下身：“老乡，你别急，慢慢说。什么不能算了？”

　　老矿工浑浊的眼睛里迸发出仇恨的光芒，枯瘦的手抓住李云龙的胳膊：“……鬼子……在矿坑那边……不止是杀人……挖矿……他们……他们在后山……还有个地方……更隐蔽……好像……在挖别的东西……运进去好多箱子……看的很紧……不像矿石……”

　　李云龙和赵刚对视一眼，心中都是一动。

　　“别的东西？是什么东西？”赵刚急忙问。

　　“……不知道……”老矿工摇摇头，“……有次……我躲着……远远看到……他们抓来一些人……穿白衣服的……不像矿工……后来……就没见出来……还有怪味道……像……像药水，又像……什么东西烂了……”

　　“实验室？或者……仓库？”李云龙猛地站起身，眼中寒光闪烁。结合鬼子使用细菌武器的下作手段，这个线索极有可能指向一个更大的阴谋！或许就是日军进行某种秘密试验或者储存特殊武器的据点！

　　“具体位置在哪？还记得吗？”李云龙急切地问。

　　老矿努力回忆着，断断续续地描述着后山的地形特征——一颗歪脖子松树、一片裸露的白色岩石、一个废弃的狼窝洞口作为参照物。

　　“……大概……就在那一片……入口……藏得很深……”他最后说道，体力似乎再次耗尽，剧烈地喘息起来。

　　情报至关重要，但眼前的困境也同样紧迫。队伍减员严重，伤员需要安置，瘟疫需要控制，身后可能还有追兵。

　　“老李，你怎么看？”赵刚看向李云龙。

　　李云龙盯着地图上老矿工描述的大致区域，眼神挣扎。兄弟的血仇、鬼子卑鄙的手段、可能存在的重大秘密……这一切都像火一样灼烧着他的心。但他现在是一支残兵的指挥官，他必须对活着的人负责。

　　他沉默了片刻，猛地一拳砸在雪地上：“妈的！这仇一定要报！那个鬼地方，也一定要摸清楚！但不是现在！”

　　他抬起头，做出了艰难的决定：“现在首要任务是甩开追兵，找到安全的地方，让伤员和生病的弟兄们能喘口气！然后，老子再带能动的，回来摸他狗的窝！”

　　他看向张大彪：“大彪，带几个手脚利索的，前出侦察，找个能隐蔽休整一两天的地方，最好有水源，易守难攻！” “是！”张大彪立刻领命而去。

　　他又看向赵刚：“老赵，想办法搞点吃的，哪怕是树皮草根！另外，看好生病的弟兄，尽量想办法缓解他们的症状。”

　　最后，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矿坑的方向，充满了刻骨的仇恨和坚定的决心。

　　“木村……还有那个鬼地方……给老子等着……”

　　山林寂静，幸存者们舔舐着伤口，积蓄着力量。短暂的喘息是为了更狠烈的反击，未愈的创伤催生着更坚定的意志。

　　与此同时，日军的两个小队已经循着踪迹追了上来。军靴踩踏积雪的声音、日军士兵粗重的喘息和偶尔的低语声，已经隐隐可闻。追兵，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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