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引蛇出洞

　　马来西亚的清晨，雨林被薄雾笼罩，空气清新却带着一丝凝重。

　　庄园书房内，彻夜的灯光终于在天光渐亮时熄灭，但紧张的工作并未停止。

　　那份匿名发送的、关于李明与“诺亚医疗”的秘密协议，像一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头，激起了层层涟漪。

　　“查到了吗？”林未曦问刚结束一轮追踪的沈墨言。

　　沈墨言揉了揉通红的眼睛，摇头：

　　“对方很狡猾，用了多层跳板，最后消失在一个无法追溯的暗网节点。

　　不过…发送时间精准在我们内部会议结束后十七分钟。”

　　程曦倒吸一口凉气：“这意味着，对方不仅知道我们锁定了李明，甚至可能监听了我们的会议？”

　　“不一定需要监听。”陆沉舟声音沉稳。

　　“如果内鬼不止一个，或者对方在我们内部有更高层级的信息源，就能推测出我们的动向。

　　发送这份协议，本身就是一种试探，或者…一种挑衅。”

　　林未曦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吟道：“既然如此，我们不如将计就计。”

　　她看向陆沉舟：

　　“李明这条线，我们已经掌握了实质证据。

　　与其等他传递出更多信息，不如主动‘引爆’他，看看能炸出多少鱼。”

　　“你的意思是？”程曦追问。

　　“安排一场戏。”林未曦目光锐利。

　　“一场让李明以为自己即将暴露，被迫联系上线，或者仓皇出逃的戏。”

　　陆沉舟立刻领会：“引蛇出洞。

　　同时加强对王博士和张薇的监控，观察他们的反应。”

　　计划迅速制定。

　　由程曦负责执行，她将借一次高层会议的机会。

　　“无意中”透露内部审计即将重点核查与境外公司有技术往来的项目，并点名几个与李明负责领域相关的敏感项目，营造出山雨欲来的氛围。

　　同时，沈墨言将严密监控李明所有的通讯渠道和资金往来。

　　陆沉舟则布置好了人手，一旦李明有异动，随时可以控制。

　　“行动定在明天上午的月度经营会。”程曦确认道，“我会把握好分寸。”

　　会议散去，各自准备。

　　林未曦却没有休息，她独自留在书房，再次调出张薇的档案，凝视着那张笑容温婉的证件照。

　　两年相处，张薇的严谨、体贴和偶尔流露出的脆弱，都曾让她觉得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伙伴。

　　若她真是齐瀚埋下的棋子，那这份心机和隐忍，实在令人心惊。

　　她尝试回忆张薇工作中的任何蛛丝马迹，却一无所获。

　　张薇就像一个最精密的零件，完美地嵌入科睿的运转中，从不越界，也从不出错。

　　有时候，毫无破绽，本身就是最大的破绽。

　　次日，科睿总部，月度经营会议准时召开。

　　林未曦和陆沉舟通过加密视频远程参与。

　　会议上，程曦按照计划，在汇报合规与风险环节时，着重强调了近期国际商业环境复杂。

　　公司将进一步加强对核心技术出口、以及与境外实体合作的审查力度，并“随口”提到了李明负责的、与欧洲某研究机构合作的项目名称。

　　林未曦透过屏幕，清晰地看到李明在听到自己项目被点名的瞬间，拿着笔的手指几不可查地收紧了一下，虽然他的表情管理极好，迅速恢复了常态，但那一闪而过的僵硬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会议结束后不久，沈墨言的消息就传了过来。

　　“鱼咬钩了！

　　李明回到办公室后，立刻使用了一个未登记的加密通讯应用，发出了一条简短信息：‘风声紧，需见面。’”

　　“能截获回复和定位吗？”陆沉舟问。

　　“正在尝试破解加密协议，需要时间。

　　定位显示信号源在市中心，但范围很大，无法精确。”

　　“继续监控，等他出门。”林未曦下令。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李明表现得异常“正常”，甚至比平时更加勤奋地处理邮件，召开小组会议。

　　但他的这种“正常”，在知情人眼里，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下午三点，李明以“外出拜访客户”为由离开了公司。

　　“他动了！”沈墨言实时汇报。

　　“乘坐出租车，正在往城西方向移动。我们的人已经跟上。”

　　“王博士和张薇那边有什么动静？”林未曦问。

　　“王博士一切如常，在实验室指导项目。张薇…”沈墨言顿了顿。

　　“她在十分钟前，以身体不适为由，申请提前一小时下班。”

　　林未曦和陆沉舟对视一眼。

　　“盯紧张薇。”陆沉舟命令道。

　　屏幕上，代表李明的光点在地图上移动，最终停在城西一个颇为老旧的、以手工艺品小店和咖啡馆闻名的街区。

　　“他进了一家名为‘时光胶囊’的咖啡馆。”前线人员汇报。

　　“咖啡馆内部情况？”陆沉舟问。

　　“我们的人已经扮作顾客进入。里面客人不多，装修复古，有卡座，私密性尚可。

　　暂时没有发现明显可疑人物。”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李明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点了一杯咖啡，看似悠闲地看着街景，但频繁看手机的小动作暴露了他的焦灼。

　　“他在等人。”林未曦判断。

　　然而，二十分钟过去了，预想中的接头人并未出现。

　　李明接了一个电话后，脸色微变，迅速结账离开。

　　“他跟丢了！”沈墨言的声音带着懊恼。

　　“对方很警惕，可能发现了我们的跟踪，或者这本身就是一个试探。

　　李明没有直接回公司，而是换乘了几次公共交通，现在失去了踪迹。”

　　第一条线，暂时断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监控张薇的小组传来消息。

　　“张薇没有回家，她去了一家大型超市，但在生鲜区与我们的人员进行了一次‘意外’的擦肩碰撞后，她的手机似乎掉包了。

　　我们跟踪的那个信号源回到了她的公寓，但真正的张薇…消失了。”

　　第二条线，也跟丢了！

　　书房内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对手的反侦察能力远超预期。

　　“我们低估了他们。”陆沉舟眼神冰冷。

　　“齐瀚经营多年，他的网络比我们想象的更严密。”

　　林未曦没有慌乱，她闭上眼睛，快速梳理着所有的信息。

　　李明仓促间的联系，张薇精巧的金蝉脱壳…这背后一定有一条线串联着。

　　突然，她睁开眼：“李明联系的人，可能不是齐瀚的核心成员，而是…张薇！”

　　陆沉舟瞬间反应过来：“你是说，张薇是李明的单线上线？她收到李明的预警后，决定同时潜逃？”

　　“或者，是张薇命令李明进行这次试探性的联系，来判断他们是否暴露。”

　　林未曦思路越来越清晰，“无论哪种，都说明张薇的地位比李明更高，也更关键！找到张薇，就能撕开更大的口子！”

　　“立刻排查所有张薇可能使用的交通方式、社会关系！”陆沉舟立刻下令，“她不可能凭空消失！”

　　沈墨言十指如飞，调动所有资源：“正在检索全市交通枢纽的监控、酒店入住信息…需要时间！”

　　等待是煎熬的。

　　夕阳西下，将天边染成一片橘红，如同燃烧的火焰。

　　终于，在晚上七点，沈墨言带来了突破性消息！

　　“找到了！张薇使用了一个伪造的身份证件，购买了一小时後飞往…瑞士日内瓦的机票！”

　　日内瓦！

　　国际医疗科技协会总部所在地！

　　沃尔科夫虽然停职，但他的势力残余仍在！

　　“她要去和齐瀚的人汇合！”程曦惊呼。

　　“不能让她出境！”陆沉舟斩钉截铁。

　　“来不及了，”沈墨言看着时间。

　　“就算我们现在通知机场拦截，她很可能还有后手。

　　而且，强行拦截会彻底暴露我们的意图。”

　　林未曦站起身，走到电子地图前，看着那个代表张薇航班的虚拟光点，眼神锐利如鹰。

　　“让她走。”

　　“什么？”程曦不解。

　　“既然拦不住，不如放长线，钓大鱼。”林未曦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失败的沮丧，只有猎人锁定猎物时的冷静。

　　“她知道我们可能发现了她，所以才会仓促出逃。

　　她此去，必然是向她的主子汇报情况，或者接受新的指令。”

　　她看向陆沉舟：“我们需要知道她在日内瓦见谁，做什么。

　　这比在国内抓住一个张薇，有价值得多。”

　　陆沉舟明白了她的意图，颔首。

　　“我立刻安排人手在日内瓦布控。

　　沈墨言，全程监控她的行踪，侵入她可能使用的任何通讯设备。”

　　“明白！”

　　一场横跨亚欧大陆的追踪，就此展开。

　　林未曦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繁星初现。

　　李明这条小蛇受惊缩回，却引出了张薇这条隐藏更深的大鱼。

　　虽然过程波折，但方向，已然清晰。

　　“齐瀚，”她轻声自语，仿佛在与那个远方的对手对话，“你的面具，我会一层一层，亲手剥下来。”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拖拽出短暂而明亮的光痕，如同黑暗中乍现的锋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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