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星塔之前，道心之问

　　镇渊星塔，并非一座传统意义上的高塔，而是一座依托于数块巨大星辰碎片构建而成的浮空堡垒群。无数闪烁着星辉的宫殿、阁楼、阵台，由一道道流光溢彩的星辰虹桥连接，层层叠叠，拱卫着最中央那座高达千丈、通体仿佛由暗沉星核雕琢而成的巨塔。塔身之上，古老的星辰符文明灭不定，汲取着星渊中稀薄却精纯的星辰之力，散发出浩瀚而威严的气息。这里，便是星尘宗经营寂灭星渊多年的大本营，也是监视、镇压星渊异动的前哨。

　　此刻，星塔外围的防御光罩已然全开，凝实的星辉如同水波般在光罩上流转。数以千计的星尘宗弟子在各处阵位严阵以待，神色紧张，如临大敌。就在不久前，五名元婴长老魂灯同时熄灭的消息，如同瘟疫般传遍了整个据点，带来了难以言喻的恐慌。

　　而此刻，造成这恐慌的源头，正不疾不徐地踏空而来。

　　陆昭昭与素雪，一青一白两道身影，在死寂破碎的星渊背景下，显得格外醒目。她们没有掩饰身形，也没有爆发惊天气势，只是平静地前行，但那股无形的压力，却让星塔内所有修士感到呼吸凝滞。

　　陆昭昭的目光越过那些严阵以待的弟子，越过层层叠叠的防御阵法，直接落在了中央星塔的最高处。那里，一道白衣身影凭栏而立，周身流淌着纯净的星辉，正是沈无尘。

　　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却如同淬炼过的寒星，冰冷、锐利，死死地锁定着步步逼近的陆昭昭。两人目光在虚空中碰撞，仿佛有无形的火花溅射。

　　“止步！”

　　一名镇守外围的元婴初期长老硬着头皮飞出光罩，色厉内荏地喝道：“此乃星尘宗禁地，再敢前行，格杀勿论！”他身后，数百名弟子齐齐催动法力，凝聚成一片璀璨的星云剑阵，剑尖遥指陆昭昭。

　　陆昭昭脚步未停，甚至看都未看那长老一眼，只是望着塔顶的沈无尘，清越的声音清晰地传遍四方：

　　“沈无尘，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派些土鸡瓦狗前来送死，自己却龟缩于塔内？”

　　她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响彻在每一个星尘宗弟子的心神深处，让不少人脸色一白，凝聚的剑阵都出现了一丝紊乱。

　　那出面阻拦的长老更是气得脸色涨红，却又不敢真的上前。眼前这青衣女子的凶威，他刚才已通过秘法“看”得清清楚楚。

　　塔顶，沈无尘缓缓抬起手，止住了下方躁动的门人。他一步踏出，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现在星塔防御光罩之外，与陆昭昭隔空相对。星光在他脚下凝聚成实质的阶梯，托举着他，气势丝毫不落下风。

　　“陆昭昭，”沈无尘开口，声音冰冷，“交出混沌青莲子，自封修为，随我回星尘宗听候发落，或可留你一具全尸。”

　　话语中的高傲与杀意，毫不掩饰。

　　陆昭昭闻言，却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如同清泉击玉，在这死寂的星渊中格外动听，却也带着刺骨的嘲讽：“沈无尘，百年不见，你倒是愈发天真了。想要莲子？可以，自己来拿。”

　　她伸出纤纤玉指，点了点自己的眉心，“它就在我这里。就怕你……没这个本事拿。”

　　“狂妄！”沈无尘眼中寒芒暴涨，周身星光瞬间变得炽烈，“你以为凭借几分混沌邪力，就能挑衅我星尘宗万载威严？”

　　“邪力？”陆昭昭笑容敛去，眼神变得深邃而平静，“星辰之道是道，混沌之道便不是道？沈无尘，你口口声声维护宗门威严，视他道为异端邪说，不过是固步自封，畏惧未知罢了。”

　　她向前踏出一步，周身混沌气息自然流转，并不狂暴，却仿佛蕴含着天地未开时的古老与浩瀚。

　　“你可知，混沌并非虚无，而是孕育万有之母？星辰璀璨，亦诞生于混沌之中。你执着于星辰的秩序与光辉，可曾想过，那无尽的星空，其本质亦是深邃的黑暗与未知？你所修之道，当真如你所想的那般至高无上？”

　　这番话，并非简单的反驳，而是直指道心！

　　陆昭昭融合建木传承与混沌大道，对“生”与“无”，“秩序”与“本源”的理解，已然超出了寻常修士的范畴。她此刻的话语，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沈无尘，乃至下方所有星尘宗弟子的心神之上。

　　不少弟子面露茫然，隐隐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但长期受到的宗门教育让他们不敢深思。

　　沈无尘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震。陆昭昭的话，像是一根尖锐的刺，精准地扎入了他在祭坛洞窟中被撼动的那一丝道心裂隙之中。他脑海中再次闪过那混沌开辟、无视他星辰剑罡的画面。

　　“休得胡言乱语，乱我道心！”沈无尘厉声喝道，强行压下心中的波澜，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坚定，“大道之争，岂是口舌之利？今日，便让你这异端，见识何为真正的星辰大道！”

　　他不再多言，双手猛地结印！身后那千丈星塔仿佛与他产生了共鸣，塔身符文骤然亮起，浩瀚如海的星辰之力如同百川归海，疯狂地向他汇聚而来！

　　“周天星斗，听吾号令！凝——星煌之剑！”

　　轰隆隆！

　　整个寂灭星渊仿佛都在震颤！无数星光从破碎的星辰、从深邃的虚空被强行抽取，在沈无尘头顶凝聚成一柄长达数百丈、凝练如实质的巨剑！剑身之上，星河流转，日月沉浮，散发出毁灭性的威压，剑尖直指陆昭昭，锁定了她周围的所有空间！

　　这一剑，汇聚了一整座镇渊星塔积累的星辰之力，其威力，已远超元婴境的范畴，隐隐触摸到了化神边缘！

　　这是沈无尘的底牌之一，也是他身为星尘圣子，坐镇此地的权柄象征！他要用绝对的力量，碾碎陆昭昭，碾碎她那些动摇他道心的言论！

　　面对这足以让寻常化神修士都为之色变的恐怖一击，陆昭昭脸上却不见丝毫惧色。她甚至没有去看那柄凝聚的星煌巨剑，目光依旧平静地看着沈无尘。

　　“看来了，这便是你的答案。”她轻声自语，“以力压人，倒也符合你的道。”

　　她缓缓抬起双手，左手虚托，建木道种清辉流淌，引动万古青空的生机隔着无尽虚空隐隐呼应；右手并指，混沌元婴之力与识海中那枚混沌青莲子同时震颤，散发出原初的气息。

　　“你有星塔为凭，我亦有我的道。”

　　“今日，便以这寂灭星渊为见证——”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清越如凤鸣：

　　“让你明白，何为混沌，何为……我的道！”

　　话音未落，那柄汇聚了无尽星力的星煌巨剑，已带着碾碎星辰、破灭万法的恐怖声势，朝着陆昭昭轰然斩落！

　　剑未至，那磅礴的剑压已将下方的星辰碎片碾为齑粉，空间寸寸崩裂！

　　所有星尘宗弟子都屏住了呼吸，瞪大了眼睛，等待着那青衣女子被星煌剑光彻底湮灭的一幕。

　　素雪站在稍后方，月华护体，清冷的眸子中却带着对陆昭昭绝对的信任。

　　就在那毁灭剑光即将临体的刹那——

　　陆昭昭动了。

　　她右手食指，朝着那斩落的星煌巨剑，轻轻点出。

　　没有惊天动地的气势，没有绚烂夺目的光华。

　　只有一缕细微如发丝、灰蒙蒙的、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轮回的……混沌气流。

　　“混沌……一指。”

　　指尖，对上了剑尖。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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