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她烧了自己的牌位，点了敌人的天灯

　　天光乍破，黎明的第一缕曦光刺穿云层，驱散了玄天大陆最后一丝沉寂的黑暗。

　　然而，一场远比黑夜更深沉的风暴，正在各大宗门与世家之中悄然酝酿。

　　几乎在同一时刻，从东荒的剑阁到西漠的佛宗，从南海的龙宫到北原的王庭，所有位列一等及以上的势力山门前，都凭空出现了一枚由流转的金焰封印的玉简。

　　玉简悬浮于空，不带丝毫杀伐之气，却散发着一股源自荒古的威压，令任何企图探查的神念都如泥牛入海。

　　当某位胆大的宗主颤抖着手将其接引至大殿，以灵力触碰的瞬间，金焰封印骤然化作一幕光影，投射于殿堂中央。

　　光影之中，是一方看不清边际的平台，一株通天彻地的神树扎根其上，流光溢彩。

　　树下，一名白衣绝世的女子静然而立，其容颜神韵，与传说中那位始祖别无二致。

　　正是凤栖梧。

　　画面里的她，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得仿佛在看一群蝼蚁。

　　她手中持着一把样式古朴的小锤，面前则摆放着一块晶莹剔???的灵牌，其上以神文烙印着六个大字——“始祖凤栖梧之位”。

　　在万众瞩目之下，她举起了小锤。

　　“咔嚓！”

　　没有丝毫犹豫，一锤落下，灵牌应声碎裂。

　　清脆的碎裂声通过光幕传遍每一个角落，仿佛也敲碎了无数人心中的某个执念。

　　紧接着，她那冰冷无波，却又带着无上威严的声音响彻天地：“生者不受祭，真魂不纳虚香。此后，凡供我名号者，若非真心记恩，皆视为亵渎。”

　　话音落下，光幕中的凤栖梧身影消散，那枚玉简轰然自燃，化作一道刺目金光，瞬间炸裂成亿万光点，射向四面八方，融入了天地间的法则之中。

　　这一刻，整个玄天大陆，凡是识字的生灵，脑海中都清晰地浮现出那句话。

　　始祖亲手，砸了自己的牌位！

　　千里之外，衣冠冢所在的隐秘山谷。

　　祭典正进行到最狂热的阶段。

　　主持祭祀的“凤栖梧平反会”大长老正满面红光地高举着一尊九龙盘绕的香炉，引领着数十万信徒进行最后的叩拜。

　　就在他高呼“恭迎始祖归位”的刹那，手中那尊由万年玄铁铸造的香炉，竟“砰”的一声，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

　　“噗——”

　　大长老如遭雷击，一口心血狂喷而出。

　　更让他惊骇欲绝的是，炸开的香灰并未四散，反而化作一道灰黑色的逆流，精准无比地倒灌进他张开的嘴里，堵住了他的喉咙，呛进了他的肺腑。

　　他痛苦地扼住脖子，双目圆睁，却发不出半点声音，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狂热的信徒们瞬间愕然。

　　而真正的异变，发生在地底！

　　那张由黑血汇聚而成、即将彻底凝实的人脸，在凤栖梧砸碎灵牌的瞬间，发出一声无声的凄厉尖啸。

　　它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被一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刚刚凝聚的五官瞬间变得模糊不清。

　　归墟戒内，阿骨打正死死盯着面前的因果罗盘。

　　罗盘之上，那条连接着衣冠冢与亿万信徒的、由信仰之力构成的磅礴光河，在此刻竟被一道凭空出现的金色利刃，硬生生斩断了七成！

　　“斩断了！老祖宗她……她竟以否定自身的方式，斩断了‘伪我’的生存根基！”阿骨打骇然失声。

　　他瞬间明悟，老祖这一手釜底抽薪，比直接毁掉坟墓高明万倍！

　　他不敢有丝毫怠慢，双手飞速结印，猛地拍在身前的土地上。

　　“七十二地脉，听我号令！反噬归流阵，起！”

　　霎时间，早已埋设于各处地脉节点的阵旗齐齐震动，一股庞大的吸力自虚空中产生，开始将那些被斩断后无处可去的、残余的愿力，强行拉扯、汇聚，准备将其悉数倒灌回那座衣冠冢的源头！

　　与此同时，劫烬剑内，那个被无尽黑暗包裹的魂影猛然睁开了双眼！

　　夜玄寂额前那道暗红色的妖异纹路骤然暴涨，几乎覆盖了他整个眉心。

　　他痛苦地捂住头，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魂体剧烈颤抖。

　　“……别靠近那坟……别去……”他的声音断断续续，充满了挣扎，“里面……有我的影子……但他们……剪走了光！”

　　“鬼帝！”柳青璃大惊失色，立刻并指如飞，数根由生命本源凝成的翠绿魂针刺入他的魂体要穴，试图帮他镇定心神。

　　然而，就在魂针刺入的瞬间，她通过医道神瞳惊骇地看到，夜玄寂的魂核深处，竟浮现出无数条与那地底黑血人脸身上一模一样的血色脉络！

　　一个恐怖的念头电光火石般击中她的心神。

　　“原来如此……”柳青璃的脸色瞬间煞白，“敌人不仅伪造了老祖的形象……他们还截取了你对老祖最深的执念碎片，以之为引，炼成了这歹毒的控魂媒介！”

　　这坟墓，不仅要造一个假神，还要控一尊真神！

　　山谷祭典现场，骚乱正在蔓延。

　　宋惊鸿率领的五名精锐早已伪装成虔诚的香客，混入了人群最密集之处。

　　他们看似在跪拜，实则悄然将阿骨打特制的“醒神香粉”撒入身边的香炉中。

　　那香粉无色无味，遇火即化，混在浓郁的香火气息里，无人察觉。

　　很快，一名跪在最前排、磕头磕得额头流血的狂热信徒，身体猛地一僵。

　　他茫然地抬起头，眼神中的狂热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惊恐与迷惘。

　　“不对……我不是来拜凤老祖的！”他突然发出一声尖叫，连滚带爬地站起来，“我是来给我爹上坟的！我爹的坟就在隔壁山头，我……我怎么会走到这里来了？！”

　　他的尖叫如同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

　　“啊！我想起来了，我是来采药的，路过这里，不知怎么就跪下了……”

　　“我……我只是个过路的樵夫啊！”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随着“醒神香粉”的扩散，越来越多的人从那种被强行植入的狂热信仰中挣脱出来，惊恐地看着眼前这座阴森的坟墓和周围癫狂的人群，尖叫着四散奔逃。

　　信仰，开始从根基处崩塌。

　　就在此刻，衣冠冢十里外的一座孤峭山巅之上，凤栖梧一袭白衣，凭虚而立，冷眼俯瞰着山谷中的一切。

　　她并未现身，只是以浩瀚如海的神念，探入了归墟戒的最深处，唤醒了一座早已尘封无数岁月的古钟。

　　【唤心钟】。

　　此钟并非法宝，也非神器，乃是荒古时代，她为唤醒那些在天魔靡音中迷失心智的善念生灵，以自身一缕本源道音所铸。

　　钟不响，音自鸣。

　　“咚——”

　　一道仿佛来自天地之初、万物之始的钟鸣，无声无息地荡漾开来。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浪，却让整个山谷瞬间陷入了一片绝对的死寂。

　　所有正在祭拜、或是刚刚清醒、亦或是仍在迷惘的人，无论修为高低，在这一刻，脑海中都不由自主地闪现出一些尘封的、真实的画面。

　　那是一个大旱万里的雨夜，一道白衣身影踏破九天，引来甘霖遍洒人间；那是魔潮席卷边关，一座孤城即将沦陷，一道绝世背影手持神剑，独自挡在亿万魔物之前；那是一个被瘟疫侵袭的村庄，一个无助的孩童奄奄一息，一只纤纤玉手划破手腕，以蕴含无上生机的神血为其续命……

　　一幕幕，一桩桩，皆是始祖凤栖梧留在时光长河中，真实不虚的恩惠与慈悲。

　　那身影，顶天立地，光芒万丈。

　　再看眼前这座散发着腥臭与诡谲气息的坟墓，两者形成的强烈对比，如同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每一个人的灵魂之上。

　　“假的……我们拜的是个假货！”

　　“那不是老祖宗！老祖宗是救世的神，不是这种阴邪的鬼东西！”

　　人心彻底崩塌，信仰的洪流在瞬间干涸。

　　“吼——！”

　　就在这时，山谷中央的衣冠冢再也无法维持，猛然炸裂！

　　冲天的烟尘与碎石中，那张由黑血组成的巨大脸庞咆哮着升空，它的身后，竟硬生生展开了一对由污血与怨念构成的扭曲凤翼！

　　“我是你们造出来的神！你们凭什么说我是假的？！”它发出非男非女的尖利嘶吼，怨毒的目光死死锁定住凤栖梧所在的山巅。

　　它张开巨口，喷出的不是能量，而是万千闪烁着诡异光芒的符箓残页。

　　那些残页，竟全都是用那本《实录稿》的碎片炼化而成！

　　“伪史箭雨”！

　　每一片残页都裹挟着被篡改的因果与扭曲的记忆，铺天盖地般射向凤栖梧！

　　而在下方炸开的废墟中，宋惊鸿正飞速搜寻着什么。

　　忽然，他的脚尖踢到一块坚硬之物。

　　他俯身拨开碎土，一块深埋地底的石碑残角映入眼帘。

　　石碑材质非凡，历经爆炸仍未损毁，上面用一种极为古老的凤族秘文，赫然刻着一行泣血般的小字：

　　“胞妹凤明凰，代姐受祭，永镇邪源。”

　　宋惊鸿瞳孔骤缩！

　　这座坟，从一开始，就不是为始祖而建！

　　他一把将那块重逾千斤的石碑残角扛起，以神念裹挟，用最快的速度将其投入了早已准备好的传送阵法之中。

　　光芒一闪，石碑残角消失不见。

　　下一瞬，归墟戒内，阿骨打猛地抬头，看向那块凭空出现的石碑一角，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他深吸一口气，双手捧起一抔闪烁着血色光点的地脉血砂，缓缓洒向了那段残缺的古老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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