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们退的不是婚，是命

　　翌日清晨，凤家正厅张灯结彩，红绸高悬，鼓乐未响，喜字未揭，却已宾客盈门。

　　只是这“喜”字之下，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寒意。

　　众人皆知今日非婚典，而是退婚——林家少主林昊亲至，要当着四面八方的面，将凤家旁支那名天生废脉的少女凤栖梧，踩进泥里，再踏上一脚。

　　“哈哈哈，林少此番真是快人快事！”一名依附凤家的小族族长捧杯笑道，“区区废体，竟妄想攀附林家这等修真大族，岂不是痴心妄想？”

　　“可不是嘛，听说她昨夜还跪在祠堂求老祖显灵？呵，老祖若有灵，早该让她灵根自开，何至于沦落至此？”另一人讥讽道。

　　笑声如针，刺向厅中唯一静立的身影。

　　凤栖梧一袭素衣，发丝微乱，脸上仍有昨日被掌掴留下的红痕。

　　她站在正厅中央，双臂被两名壮硕护卫死死架住，肩胛骨因用力挣扎而凸起，指尖深深掐入掌心，血珠顺着指缝滑落，在青石地面上绽出点点暗红。

　　可她的脊梁，没有弯。

　　林昊高坐主位，锦袍加身，腰佩灵剑，筑基中期的灵压隐隐外放，压得四周低阶修士呼吸不畅。

　　他斜睨着下方女子，眼中满是轻蔑与得意。

　　“凤德庸。”他开口，声音清朗却不带一丝温度，“婚约既废，按我林家规矩，赐‘断尘汤’一碗，洗去凡俗妄念，自此安心为奴，也算仁至义尽。”

　　话音落下，仆从立刻端上一只粗陶碗，碗中液体浑浊泛黄，浮着几片枯叶似的残渣，散发出淡淡的腐味。

　　正是修真界专用于摧毁修士意志的“断尘汤”——饮下后不仅神识昏沉，终生不得凝气入体，更会让人甘于卑贱，忘却过往尊严。

　　全场哗然称善。

　　“林少宽宏大量啊！”

　　“换作是我，直接废了修为逐出山门！”

　　凤德庸低头立于侧席，脸色灰败，双手紧握又松开。

　　他是凤家长老，本该护族人周全，可面对林家这等筑基家族的强势压迫，他只能沉默。

　　他不敢赌，不愿拿整个凤家的存亡，去换一个无用废物的尊严。

　　可就在这时——

　　“住手！”

　　一声清喝撕裂喧嚣。

　　凤青瑶冲了出来，身形单薄却倔强地挡在凤栖梧身前，双目含泪：“她虽无修为，却是我凤家血脉！骨血相连，焉能任外人折辱至此？！今日你们逼她喝药，明日是否还要剥皮抽筋，才算尽兴？”

　　林昊冷笑，连起身都懒得：“骨血？不过是一具空壳罢了。没有灵根，便不是修士；没有价值，便不是族人。凤青瑶，你若再多言，莫怪我连你也一并教训。”

　　两名护卫上前，毫不客气地将凤青瑶推开。

　　她踉跄跌倒，膝盖磕在石阶上，渗出血迹，却仍仰头怒视：“你们……你们不会有好下场的！”

　　无人回应她。

　　只有林昊抬起手，淡淡道：“灌。”

　　两名护卫狞笑着逼近，一手捏住凤栖梧下巴，一手端起浊碗，就要强行倾倒入口。

　　腥臭扑鼻而来。

　　就在那污秽液体即将涌入唇间的刹那——

　　凤栖梧猛地睁眼！

　　那一瞬，她的眼瞳深处似有火焰燃起，幽邃如渊底星河骤亮，一道不属于此世的威压自她残破躯壳中轰然炸开！

　　她心中怒吼如雷：“给本座开！！！”

　　神魂震荡，直冲识海最深处——归墟戒！

　　那枚沉寂万年的古老戒指骤然发烫，仿佛回应主人的暴怒。

　　药园封印剧烈震颤，原本只裂开一线的门户，在这一刻轰然巨响，缝隙扩大三分！

　　咔嚓——

　　一道青莲色的流光破封而出，如流星坠世，瞬间没入她喉间！

　　丹成无声，却引动天地微颤。

　　而外界，不过电光火石。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下一瞬，那碗“断尘汤”已被尽数灌入凤栖梧口中。

　　“咳……”她剧烈呛咳，嘴角溢出浊液，身躯颤抖，仿佛承受巨大痛苦。

　　林昊满意点头：“看她这副模样，怕是连肠子都要烂了。”

　　凤德庸闭上眼，不忍再看。

　　凤青瑶伏地痛哭。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羞辱已到终章。

　　唯有凤栖梧自己知道——

　　真正的开端，才刚刚开始。

　　体内，那枚来自荒古时代的青莲丹丸悄然融化，一丝温润之力缓缓流淌，如同初春融雪，悄无声息地渗入她早已枯竭断裂的经脉之中。

　　紧接着……

　　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席卷四肢百骸！

　　那是死寂多年的灵脉被强行唤醒的撕裂感，是破碎丹田被重新点燃的灼烧感，是千疮百孔的肉身试图复苏的逆天之痛！

　　她咬紧牙关，浑身冷汗涔涔而下，指甲几乎抠进地面，却始终未曾发出一声呻吟。

　　而在她灵魂深处，一道冷漠而威严的声音缓缓响起：

　　“涅盘青露丸……昔年本座仅以尔调理气血……”

　　“如今……倒成了唤醒本源的第一步。”涅盘青露丸入体，仿若九天银河倒灌，一缕远古圣力自凤栖梧丹田炸开，如春雷惊蛰，震碎万年冰封。

　　她盘膝跌坐于青石之上，脊背挺直如剑，哪怕双臂仍被两名护卫死死钳制，那股从骨髓深处迸发的威势，却已不容忽视。

　　刹那间，天地灵气骤然躁动，仿佛受到某种至高召唤，自四面八方疯狂涌来——空中凝聚成旋涡，气流呼啸如龙吟，灵雾缭绕间竟隐隐浮现一朵虚幻的青莲虚影，悬于她头顶三寸，缓缓旋转。

　　“这……这是什么异象？！”一名宾客失声惊呼，脸色煞白。

　　“引气入体竟能引动天地共鸣？！不可能！废脉之人终生无法感应灵气，怎会……”另一人语无伦次，眼中满是骇然。

　　而最震惊的，莫过于林昊。

　　他原本端坐高位，嘴角还挂着轻蔑的弧度，等着看凤栖梧神志涣散、跪地哀嚎的丑态。

　　可此刻，他的笑容僵在脸上，瞳孔剧烈收缩，筑基中期的神识如潮水般探出，却在触及凤栖梧灵台的一瞬——轰然受阻！

　　那是一片澄澈如镜的识海，无垢无尘，经脉虽细却通透如琉璃，九瓣赤金纹路自灵根中心绽开，形似神凤展翼，正缓缓吸纳天地灵气，每一息都在蜕变、升华！

　　“九……九瓣灵根？！”林昊猛地站起，座椅轰然倾倒，“传说中唯有上古神族才有的‘凤纹道体’，怎么可能出现在一个废物身上？！”

　　荒谬！荒唐！

　　他不信，他绝不信！

　　可眼前的事实却不容否认——凤栖梧的气息节节攀升，炼气一层、二层……短短数息，竟已稳稳踏入炼气三层！

　　这不是侥幸，不是幻觉，而是真正的突破！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服下断尘汤后，一个被判定终生无法修行的废体少女，不仅没有崩溃，反而逆天改命，破而后立！

　　“咔嚓——”

　　一声脆响，凤栖梧指尖猛然发力，竟硬生生将两名护卫的手腕骨捏碎！

　　两人惨叫一声松手后退，满脸惊恐地看着她缓缓起身。

　　素衣猎猎，乌发飞扬。

　　她站得笔直，仿佛一柄沉寂万年的神兵终于出鞘，锋芒初露，便足以割裂苍穹。

　　一双眸子扫过全场，冷如寒潭映月，却又深不见底，似有星河沉浮，日月轮转。

　　她的目光所及之处，人人避之不及，连那些原本肆意嘲笑的宾客也都噤若寒蝉，心头莫名升起一股源自灵魂的战栗。

　　这是……来自高等生命对低等存在的天然压制。

　　“你说退婚？”她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刃刺骨，清晰传入每个人耳中。

　　她看向林昊，唇角微扬，讥诮漫溢：“可笑。今日你所求的婚约，不过是凤氏施舍给你们的一线生路。”

　　顿了顿，她抬手，指尖轻轻拂过唇边残留的浊液，随即五指一握——那滴污秽瞬间化为飞灰！

　　“现在——”

　　她眸光骤冷，声落如钟鸣九霄：

　　“我不给了。”

　　话音未落，一股无形威压自她身上轰然扩散！

　　那不是灵压，不是修为带来的气势，而是一种更为古老、更为纯粹的存在之力——仿佛天地法则都为之臣服，万物皆需俯首。

　　大厅内烛火齐灭，梁上灯笼尽数熄灭，唯有一道身影立于残光之间，周身萦绕淡淡青霞，宛如自远古走出的神只，凌驾众生之上。

　　凤德庸浑身剧颤，老泪纵横，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抖着嘴唇喃喃：“老祖……莫非真是您……归来？”

　　凤青瑶仰望着那道身影，泪水汹涌，却不再是悲戚，而是狂喜与希望——她一直相信，凤家不该就此没落，总有一天，会有奇迹降临。

　　而今天，奇迹真的来了。

　　林昊脸色铁青，额角青筋暴跳。

　　他堂堂筑基中期修士，林家少主，何时被人如此羞辱过？

　　还是被一个刚刚突破炼气三层的小丫头？

　　“装神弄鬼！”他怒极反笑，手中灵剑铮然出鞘三寸，“你以为这点修为就能翻天？不过是个侥幸打通经脉的废物，也敢妄言不给？我林家岂是你能轻辱的？！”

　　他死死盯着凤栖梧，眼神阴鸷如毒蛇：“今日婚约必退，你这贱女，要么喝下断尘汤沦为奴婢，要么——死！”

　　空气凝滞，杀机隐现。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凤栖梧却忽然笑了。

　　一笑，风停云止；再笑，天地失色。

　　她缓步向前，每一步落下，地面竟泛起淡淡的金色涟漪，仿佛踏在命运长河之上。

　　“林昊。”她轻唤其名，如同宣判，“你可知，本座昔年一念起时，百万神军伏首，亿万星辰俱灭？”

　　她抬眸，眸中似有火焰燃烧，焚尽轮回：

　　“你今日所行之事，不是退婚。”

　　“是——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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