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观察者提出的“深度扫描”请求，如同一份烫手的邀请函。接受，意味着将“万象归源阵”——这颗凝聚了两个文明智慧、关乎星域未来的希望之种——的部分奥秘，暴露给一个目的不明的古老存在。拒绝，则可能被视为不合作，甚至隐藏威胁，从而失去来之不易的“长期观察”资格。

　　经过最高决策层的反复权衡，凌尘与西卡留斯最终拍板：“有限度、有监控、分阶段开放扫描。”

　　他们选择了三个位于不同星系的、功能相对独立且非核心枢纽的“归源子阵”作为首批扫描对象。同时，联合研究站倾力打造了一套“双向监控系统”——不仅记录观察者的扫描行为本身，也实时监测被扫描子阵在扫描过程中的所有细微变化，确保其不会受到实质性损害或信息过度泄露。

　　扫描日，气氛比发送“静默回响”时更加紧张。被选中的三处子阵——位于一颗气态行星风暴眼中的“定风子阵”、依托于一个古老星云尘埃带构建的“聚尘子阵”、以及建立在某个荒芜行星地壳深处的“镇岳子阵”——同时进入了最高戒备状态。修真长老坐镇阵眼，帝国技术团队环绕监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深空，等待着观察者的“目光”降临。

　　没有预想中的能量光束或空间扭曲。扫描的开始，几乎是无迹可寻的。只有最精密的传感器捕捉到，一种极其细微、频率高到超越常规探测范围的规则波动，如同无形的清风，悄然拂过那三处子阵。

　　这种扫描方式本身就令人震惊。它并非强行读取数据，更像是……在“倾听”阵法运转时自然散发的规则“声音”。

　　起初，一切正常。子阵运转平稳，监控数据没有异常。观察者的扫描似乎极其克制，甚至可以说是“礼貌”。

　　然而，随着扫描的持续，坐镇“定风子阵”的凌婉儿，凭借其与星域规则日益深厚的联系，率先察觉到一丝异样。那扫描波动，并非一成不变，它似乎在极其缓慢地、试探性地调整着频率，试图与子阵内部几种不同属性的规则力场（如风压稳定场、能量转化场、空间锚定场）分别产生更深度的“共振”！

　　“它们在尝试解析阵法内部不同‘模块’的耦合方式！” 凌婉儿立刻通过灵讯发出警告。

　　几乎同时，帝国监控中心也发出了警报：“扫描波频率出现复合调制！正在尝试匹配目标阵法的多频段规则结构！能量交互等级……正在缓慢提升！”

　　观察者的“好奇心”显然超出了最初的约定，它们不满足于观察表面现象，开始试图窥探阵法内部更精妙的运作机理！

　　“发出警告！要求它们立刻停止超出约定的深度共振行为！” 西卡留斯果断下令。

　　一道经过编码的、语气强硬的警告信息，立刻朝着观察者的方向发送出去。

　　令人意外的是，扫描行为几乎在警告发出的瞬间就停止了。那细微的规则波动如同潮水般退去，干脆利落，没有丝毫犹豫或辩解。

　　短暂的寂静后，一段新的信息流通过星尘共生体传递过来，依旧是那冰冷的逻辑风格：

　　【扫描行为中止。检测到目标系统存在‘意识监护’及‘边界防御机制’。数据收集度：67.3%（低于预期）。结论：目标系统具备初级‘信息自决’能力。此特性已记录。】

　　这段信息让所有人松了一口气，随即又陷入深思。观察者并非蛮横无理，它们遵守了“边界”，虽然试图越界，但在被警告后立刻停止，并将“信息自决”（即保护自身核心信息的意志与能力）视为系统的一种特性予以记录和……似乎是某种程度的认可？

　　“它们……尊重‘边界’？” 一位帝国官员难以置信地低语。

　　“或许，在它们的逻辑中，‘具备自我保护意识’也是系统‘稳定性’和‘成熟度’的一个指标。” 凌婉儿推测道，她回想起那宏大观测网络中，每个坐标点似乎都有其独立的状态标识。

　　这次有惊无险的扫描事件，虽然暴露了观察者强烈的探究欲，但也意外地验证了断爪星域文明拥有设定和守护自身边界的能力。这无疑是一个积极的信号。

　　而更令人惊喜的变化，发生在扫描结束之后。

　　那三座被扫描过的“归源子阵”，在观察者的规则波动撤离后，其运转非但没有受损，反而变得更加……流畅和高效！仿佛那短暂的、深入的“共振”，无意间帮助它们梳理了内部力场，清除了某些细微的、连建造者都未曾察觉的运行滞涩！

　　“定风子阵”对气态行星风暴的平息效率提升了约百分之三；“聚尘子阵”凝聚星际尘埃、转化基础物质的速率有了明显加快；“镇岳子阵”稳定地壳的效果也更加显着。

　　“这是……规则层面的‘按摩’效应？” 高阶技术神甫看着对比数据，啧啧称奇，“虽然它们的目的在于探测，但其扫描行为本身，似乎蕴含着某种对规则结构的优化潜力！”

　　这个意外的发现，为联合研究打开了全新的思路。或许，观察者的技术，即便只是其无意识的副产品，也蕴含着可供学习和利用的宝贵价值。

　　与此同时，随着越来越多的“归源子阵”被点亮并连接到主网络，星域规则的“韧性”确实在稳步提升。一些原本因LC-07事件而略显脆弱的边远区域，规则结构也开始趋于稳定。整个星域，仿佛一个久病初愈的人，在服用了对症的良药后，开始焕发出真正健康的活力。

　　断爪星域，在高等存在的注视下，不仅艰难地维系着生存，更在一次次的试探与交锋中，不断学习，不断成长，甚至从对方的“目光”中，意外地汲取到了促进自身进化的养分。

　　道理论证在继续，归源网络在扩展，而与观察者之间这种微妙而危险的“学术交流”，也进入了一个新的、更加复杂的阶段。下一次，观察者又会提出怎样的“研究课题”？而断爪星域，又将如何在这机遇与风险并存的深空对话中，把握自己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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