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亚空间的波涛汹涌无常，但对于决心已定的追猎者而言，这只是通往目标的、必须穿越的险恶之路。特遣舰队——马库拉格之耀号、不屈真理号以及三艘护卫舰——如同逆流而上的铁梭，在光怪陆离的亚空间乱流中艰难前行。导航者紧握着那枚散发着微弱青光的玉佩，以其为信标，努力锁定着归墟之球离去时那几乎被混沌潮汐抹平的细微涟漪。

　　舰桥上的气氛依旧紧绷。基里曼和莱恩虽然达成了脆弱的合作共识，但两位原体之间的隔阂如同舰体外呼啸的能量风暴，清晰可感。他们共享情报，却各自站在全息战术板的一侧，仿佛中间隔着一道无形的界限。

　　“时空涟漪的衰减速度超乎预期。”马库拉格之耀号的导航者，一位面容枯槁、眼窝中燃烧着灵能火焰的老者，声音沙哑地报告，“目标的移动方式正在适应亚空间环境，甚至…在利用它。信标的信号也受到强烈干扰，稳定性正在下降。”

　　“计算最佳拦截点。”基里曼命令道，目光未曾离开星图，“我们不能一直被动地跟在后面追。”

　　莱恩抱着双臂，冷声道：“它受了伤，还带着一个‘负担’，速度再快也有极限。关键是它要去哪里？那个‘虚无旋涡’有什么特别？”

　　“星语庭对该区域的记录极少，只有一些模糊的传说。”一位情报官回答，“据说那里是现实宇宙的‘薄弱点’，空间结构极不稳定，常有古老的星骸和未知的宇宙现象出没，甚至…有传言说那里是某个早已消亡的远古文明的坟场。”

　　“坟场…”基里曼沉吟道，“对于它那样的存在，坟场意味着什么？资源？知识？还是…”

　　“一个可以安静进行‘研究’的实验室。”莱恩接过了他的话，眼神冰冷。

　　就在这时，一阵剧烈的颠簸传来，舰船仿佛撞上了无形的礁石！

　　“警告！亚空间风暴强度骤增！检测到非自然能量扰动！”技术神甫尖叫起来。

　　舷窗外，原本就光怪陆离的亚空间景象变得更加狂暴，扭曲的色彩如同愤怒的巨蟒般抽打着舰船的虚空盾，更可怕的是，在那狂暴的能量中，竟然隐隐浮现出一些…结构体的幻影！

　　那是一些巨大、冰冷、符合某种极致几何美感的奇异构造，它们如同海市蜃楼般一闪而过，却又带着令人心悸的真实感。

　　“是它！是归墟的力量！”蒂格瑞斯智库馆长惊呼，“它在亚空间中…留下了‘印记’！或者说，它在改造途经的亚空间！”

　　归墟之球，不仅是在移动，它甚至在路过时，以其强大的力量和无上理性，短暂地“梳理”和“定义”了混乱的亚空间，留下了这些冰冷的、非人的几何遗迹！

　　这些遗迹干扰了航行，但也提供了更清晰的追踪路径！

　　“记录所有遗迹的形态和能量特征！”基里曼和莱恩几乎同时下令。

　　特遣舰队顶着风暴，艰难地跟随这些不断出现又消失的冰冷几何幻影，以及那枚在风暴中明灭不定的玉佩信标，向着银河边缘的未知深处挺进。

　　不知在亚空间中航行了多久，也许几天，也许只有几小时——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导航者突然发出一声嘶哑的呼喊：

　　“边缘！我们接近现实宇宙的边缘了！信标信号稳定了！目标…就在前方！”

　　舰队猛地冲出了狂暴的亚空间，重新回到了冰冷、寂静的现实宇宙。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舰桥上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这里没有恒星，没有行星，只有无尽蔓延的、破碎的星骸和稀薄到极致的星际尘埃。空间本身仿佛都扭曲着，远处的星光被拉成怪异的弧线。而在这一切的中心，是一个巨大无比的、缓缓旋转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和希望的黑暗漩涡！

　　那就是“虚无旋涡”！

　　它并非黑洞，而是一种更诡异的存在，空间的结构在这里仿佛被打碎又胡乱拼接，散发出令人极度不安的虚无感。

　　而就在那虚无旋涡的边缘，一颗熟悉的、绝对漆黑的球体，正静静地悬浮在那里——归墟之球！

　　它似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停止了移动。球体表面的漆黑似乎比之前更加深邃，那被【沉默之王的骨灰瓮】和帝国舰队火力冲击造成的细微波动已然平复，仿佛已经完成了自我修复。它 silent 地面对着那巨大的虚无旋涡，仿佛在沉思，又像是在准备着什么。

　　“它停下来了…就在那里…”战术官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卢克呢？”基里曼急切地搜索着扫描结果，但归墟之球如同一个绝对的信息黑洞，无法探测其内部。

　　“扫描不到生命信号…任何信号都无法穿透…”技术神甫沮丧地报告。

　　莱恩的眼中闪烁着猎人的光芒：“它到了巢穴。现在，是我们动手的时候了。所有舰船，一级战备！按照预定计划，包围它！”

　　特遣舰队迅速散开，形成一个松散的包围圈，所有武器系统再次瞄准了那颗黑色的球体。但这一次，没有人敢轻易开火。

　　归墟之球对于舰队的到来，似乎毫无反应。它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了眼前的虚无旋涡上。

　　片刻之后，在所有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归墟之球再次有了动作。

　　它那漆黑的表面，开始浮现出无数复杂无比的光线图案，这些图案并非之前的推演蓝图，更像是一种…钥匙或者指令！

　　这些光线图案与虚无旋涡中某种无形的结构产生了共鸣，整个旋涡的旋转速度似乎微微加快，中心处的黑暗变得更加浓郁，仿佛有什么东西要被“吐”出来！

　　“它在…开启什么？”基里曼震惊道。

　　就在这时，青玄子在医疗官的搀扶下，艰难地来到了舰桥。他看着舷窗外的景象，尤其是那颗归墟之球和虚无旋涡，苍老的脸上露出了极度震惊和恍然的神情！

　　“原来如此…原来传说是真的…”他喃喃自语。

　　“道长，你知道了什么？”基里曼立刻追问。

　　青玄子指着那虚无旋涡，声音带着敬畏与恐惧：“那非自然形成之漩涡…那是…古圣时代遗留的、封印某个宇宙级危险的最终牢笼之入口！传说其中封存着足以颠覆现实的‘原初混沌’之力！而那寂灭归墟…它来此，并非为了躲避或研究…它是想…汲取那被封印的力量！或者…释放它！”

　　古圣！原初混沌！牢笼！

　　这些词语如同重锤般敲在每个人的心头！

　　归墟之球的目的，远比他们想象的更加可怕！它不是要研究卢克，它是想利用卢克身上那种能“定义现实”、能“平和”它力量的特质，作为一把钥匙或者缓冲器，来帮助它安全地汲取或控制那被古圣封印的、足以颠覆现实的恐怖力量！

　　“必须阻止它！”基里曼和莱恩异口同声地吼道！

　　无论那被封印的是什么，绝不能让归墟得到它！

　　“所有舰船！开火！干扰它！”基里曼怒吼！

　　帝国的舰队再次喷吐出愤怒的火舌，直射向正在“施法”的归墟之球！

　　然而，这一次，归墟之球甚至没有做出任何防御或反击的动作。

　　所有的攻击在进入它周围一定范围后，竟然如同被无形的力量引导般，纷纷偏转，射入了旁边的虚无旋涡之中！

　　旋涡仿佛被这些能量刺激，旋转猛地加速，中心处的黑暗剧烈翻腾！

　　归墟之球利用帝国舰队的攻击能量，加速了对“牢笼”的开启过程！

　　“快停火！”基里曼急忙下令，但已经晚了！

　　虚无旋涡的中心，那浓郁的黑暗如同幕布般被缓缓拉开，露出了其后…一片无法用任何语言形容的、不断沸腾、湮灭、再生的、纯粹的“可能性”的海洋！

　　那就是被封印的“原初混沌”？并非亚空间的邪恶能量，而是某种更基础、更恐怖的存在形式！

　　归墟之球剧烈地震颤起来，表面的光线图案亮到了极致，一股无法抗拒的吸力从那片“可能性海洋”中传出，作用在归墟之球上！

　　它开始缓缓地、不可逆转地，被拉向那片海洋！

　　而就在它被吸入的前一刻，它那漆黑的球体表面，突然变得透明了一瞬！

　　就在那短短的一瞬，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了球体内部的景象——

　　卢克·奥提斯悬浮其中，双目紧闭，似乎处于无意识的沉睡状态。但他的身体，已经不再是纯粹的血肉之躯，而是呈现出一种半能量化、半物质化的奇异状态，金青色的光芒在他体内缓缓流转，与归墟的漆黑能量以一种极其复杂的方式交织、对抗、又奇异地共存着！

　　他成了归墟之球内部的一个稳定器！或者说…一个电池？一个过滤器？

　　下一刻，透明度消失，归墟之球彻底被吸入了那片“可能性海洋”，消失不见！

　　虚无旋涡的入口开始缓缓闭合。

　　“不！！！”基里曼发出绝望的咆哮！

　　莱恩也脸色铁青，但他反应极快：“所有舰队！最大速度！冲进去！必须在入口关闭前冲进去！”

　　现在退缩已经毫无意义！无论里面是什么，他们都必须跟进去！

　　特遣舰队引擎过载，如同扑火的飞蛾，义无反顾地冲向那正在缓缓闭合的、通往未知终极恐怖的黑暗入口！

　　马库拉格之耀号和不屈真理号率先冲入其中，瞬间被那沸腾的“可能性”所吞没！

　　巨大的空间扭曲感和信息洪流瞬间淹没了所有传感器和人员的意识！

　　在失去意识的最后一刻，基里曼仿佛看到了一片无边无际的、由无数几何形态和冰冷数据流构成的银色海洋，而在海洋的中央，归墟之球正悬浮其上，疯狂地汲取着下方银色海洋的力量，其体积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

　　而卢克的身影，就在那膨胀的球体中心，若隐若现…

　　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帝国的追猎，最终闯入了一个连古圣都为之恐惧的禁忌之地。

　　等待他们的，是归墟与“原初混沌”融合后的终极形态？还是彻底的疯狂与湮灭？

　　答案，就在那片银色的可能性之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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