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初供县衙，富户登门

　　五口新砌的大灶燃起了熊熊灶火，厚重的铁锅里翻滚着红亮粘稠的汤汁。浓郁的酸甜香气混合着野菊的清冽和姜的辛香，弥漫在整个沈家院子，甚至飘散到村道上，引得路过的村民都忍不住深吸几口。

　　新招的二十来个妇人分成几组，围着大锅忙碌着。有的手持长柄木铲，小心地搅拌着锅里翻滚的汤汁，防止糊底；有的则守在旁边稍小的锅灶前，将熬好的汤汁趁热舀出，用细密的纱布过滤掉细小的果渣；更多的妇人围坐在几张临时拼起的长条木桌旁，动作麻利地将过滤好、稍稍放凉的汤汁，分装进洗净晾干的粗竹筒里。

　　这些竹筒是沈星落特意定制的，约摸成人手臂粗细，一尺来长，内壁刮得光滑干净。分装时，先用干净的油纸封住竹筒口，再用浸过热蜡的麻绳紧紧扎住，最后盖上刻着“沈记”字样的木塞。这样处理，既方便携带，又能保存数日不坏。

　　“慢点慢点，别烫着！”林秀娘穿梭在灶台和分装桌之间，不时提醒着。她额上沁着汗珠，脸上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光彩。看着一筒筒封装好的“消食健体饮”整齐地码放在旁边的箩筐里，堆得越来越高，心里的满足感几乎要溢出来。

　　沈星落也没闲着。她负责最关键的一步——加“料”。她面前放着一个不起眼的陶罐，里面正是雪白细腻的白糖。每当一大锅汤汁熬煮到火候，过滤放凉到一定程度，她便用量具舀出定量的白糖，均匀地撒入汤汁中，再让人轻轻搅拌至完全融化。雪白的糖粒融入红亮的汤汁，瞬间消失不见，只留下那难以言喻的纯粹甘甜气息，让整锅汤汁的色泽都似乎更透亮了几分。

　　“落丫头，你这糖……真是神了！”负责搅拌的吴婶子忍不住赞叹，“就加了那么一小点，整锅汤水都像活过来似的！又香又甜还不腻！”

　　沈星落只是笑笑：“婶子，火候看紧点，别熬过了。”

　　院子里一片热火朝天，秩序井然。负责劈柴烧火的汉子们挥汗如雨，将劈好的干柴源源不断送入灶膛；负责采买运输的，则赶着借来的骡车，将从镇上粮铺拉回来的大袋红糖、生姜卸下；后山采药归来的妇人孩子们，则排着队，将一筐筐新鲜的野山楂、野菊花送到负责清洗的妇人手里过秤、结算工钱。

　　“山楂，五斤二两！十文四钱！” “野菊，三斤八两！七文六钱！” 小石头清脆的报数声和铜钱碰撞的叮当声，成了最动听的背景音。拿到钱的妇人和孩子，脸上都笑开了花，小心地把铜钱揣进怀里，盘算着是买点肉给家里开荤，还是扯块花布做件新衣裳。

　　整个靠山村的目光，似乎都聚焦在沈家这个小小的院落里。羡慕、感激、期待……种种情绪交织。连村里的狗都似乎知道这里有好事，摇着尾巴在院门口打转，等着看能不能捡点熬煮剩下的果渣甜甜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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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三百斤封装好的“消食健体饮”，整整齐齐码放在十几个大箩筐里，盖着干净的粗布。沈星落雇了村里最稳当的沈大牛和另外两个汉子，赶着两辆结实的骡车，亲自押送，前往县城。

　　县衙后门，户房的小吏早已得了张主簿的吩咐等候着。验看过沈星落带来的契约草稿和张主簿留下的信物，又抽查了几筒“消食饮”，小吏拔开木塞闻了闻那独特的甜香，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爽快地按契约付清了剩下的七成货款——二两一钱银子！

　　当沉甸甸的银角子和一串串亮闪闪的铜钱交到沈星落手中时，饶是沈大牛这样稳重的汉子，手都有些发抖。这可是真金白银！靠山村自己挣回来的！

　　回程的路上，骡车轻快了许多。沈大牛咧着嘴，一路上都在跟同行的汉子念叨：“成了！真成了！落丫头，咱们这工坊，算是立住了！”

　　沈星落握着怀里温热的银钱，心中也踏实了许多。有了县衙这份长期稳定的订单打底，工坊的现金流就盘活了。下一步，就是要扩大销售渠道，让“沈记”的名头真正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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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记工坊成功向县衙供货的消息，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涟漪迅速扩散开来。靠山村这个往日不起眼的小山村，因为“铁草挡狼”和“神童办工坊”本就有些名气，如今再加上这桩“攀上县衙”的买卖，更是成了十里八乡的谈资。

　　这天午后，工坊里依旧忙碌。新一批的原料正在处理，几口大灶上熬煮着新的汤汁。沈星落正和赵三爷在药圃那边查看三七苗的长势（在灵泉水的滋养下，长势格外喜人），忽然听到村口方向传来一阵不同寻常的喧哗。

　　“落丫头！落丫头！快！快去你家看看！”小石头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小脸因为兴奋涨得通红，“来了！来了好几辆大车！可气派了！车上下来好些穿绸缎的，点名要找‘沈记’的东家！”

　　沈星落和赵三爷对视一眼，心中了然。鱼儿闻到腥味，主动上门了。

　　她快步回到自家院子。果然，院门外停着三辆装饰华丽的马车，拉车的马匹膘肥体壮。几个穿着体面长衫、管家模样的人站在车旁，身后还跟着小厮。周围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为首一个四十多岁、面皮白胖、留着山羊胡的管家，看到沈星落一个小姑娘走出来，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但很快堆起笑容，拱手道：“这位想必就是沈记工坊的沈小娘子？在下是镇上李记杂货铺的管事，姓王。奉我家老爷之命，特来拜会。”

　　“李记？”沈星落心中迅速闪过信息。青浦镇上最大的杂货铺，东家姓李，据说和县里某位典史沾亲带故，生意做得颇大。

　　“正是。”王管事笑容可掬，“听闻沈记工坊出产一种滋味绝佳的‘消食健体饮’，连县衙诸位大人都赞不绝口。我家老爷素来喜好新奇之物，特命在下前来，想采买一些回去，给府上夫人小姐们尝尝鲜。不知……沈记可方便售卖？”

　　他话音刚落，旁边另一个穿着藏青绸衫、神情略显倨傲的管事也开口了：“沈小娘子，我是镇上福源酒楼的孙管事。我们东家也听说了贵坊的饮品，想着酒楼里夏日燥热，客人需些清爽解腻之物，也想采买一批，供客人享用。”福源酒楼，是镇上数一数二的大酒楼。

　　第三个管事也急忙上前，自报家门是镇上另一家布庄的，也想为东家采买。

　　好家伙，镇上几家有头有脸的富户，嗅觉倒是灵敏，县衙刚用上，他们就闻风而来了。

　　院子里的妇人们都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紧张又好奇地看着。林秀娘更是攥紧了衣角，有些不知所措。

　　沈星落面色平静，心中却飞快盘算。这正是打开民间市场的好机会！她微微一笑：“承蒙各位掌柜看得起。‘沈记消食健体饮’确有少量可对外售卖。不过……”

　　她话锋一转，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为难：“工坊初建，产能有限，县衙的供应是签了契约的，必须优先保证。如今能匀出来的量……实在不多。而且，这饮品的熬煮，用料讲究，尤其是其中一味秘制‘霜糖’，提纯不易，成本高昂。对外售卖的价格……恐怕要比供应县衙的略高一些。”

　　王管事等人一听“量不多”、“秘制霜糖”、“价格更高”，非但没有退缩，眼神反而更加热切！物以稀为贵！连县衙都用的好东西，他们买回去，本身就是身份的象征！贵点怕什么？越贵越显档次！

　　“价格好说！沈小娘子开个价便是！”王管事拍着胸脯，一副不差钱的架势。 “对！只要东西好，价钱不是问题！”福源酒楼的孙管事也急忙表态。

　　沈星落伸出两根手指：“对外售卖，按竹筒计价。一筒两斤装，作价……三十文。”

　　三十文？！ 围观的村民倒吸一口凉气！县衙买才十文一斤，这一筒两斤，对外卖六十文都算高价了，落丫头直接翻倍要三十文一筒？这……这能卖出去吗？

　　然而，让村民们目瞪口呆的是，那三位管事只是略一沉吟，便纷纷点头！ “三十文？公道！”王管事第一个应下，“沈小娘子，先给我来二十筒！” “我们福源酒楼要五十筒！”孙管事不甘示弱。 布庄管事也连忙道：“我们要十筒！”

　　林秀娘和院子里的妇人们都傻眼了。三十文一筒？还抢着要？这……这钱也太好赚了吧？她们熬煮一天，工钱才十几文啊！

　　沈星落脸上露出“勉为其难”的笑容：“多谢各位掌柜捧场。只是……眼下能匀出的，只有刚封装好的这一批，大概……五十筒左右。几位掌柜看，如何分配？”

　　最终，在王管事“财大气粗”的坚持下，李记杂货铺拿走了二十筒，福源酒楼分得二十五筒，布庄管事拿到了最后的五筒。沉甸甸的铜钱和一小块碎银当场付清，足足一两五钱银子！

　　看着三位管事像捧着宝贝一样，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竹筒装上马车离去，整个沈家院子陷入了短暂的寂静。随即，爆发出震天的欢呼！

　　“我的老天爷！三十文一筒！真卖出去了！” “一两五钱！落丫头！咱们又挣了一两五钱！” “这……这比县衙给的价还高啊！”

　　妇人们激动得脸都红了，看向沈星落的目光充满了崇拜。原来她们熬煮的东西，这么值钱！

　　沈星落掂量着手里还带着富户管家体温的银钱，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弧度。饥饿营销，初步成功。“沈记”的品牌溢价，从这一刻，开始显现。白糖的价值，正以惊人的速度转化为真金白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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