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真理之神真言祖1

　　林风那副夸张的、痛心疾首的表情，活像一个刚发现自己所有作弊手段都被监考老师识破的学渣，倒是给这片绝对严肃的空间带来了一丝生气。

　　真言祖似乎并未因林风那点小心思而动怒，或许对祂而言，无论是恭敬、畏惧还是林风这种略显轻佻的态度，都只是无需在意的“表象”。

　　祂的声音依旧平稳如镜面：“谎言与掩饰，于此地毫无意义。此乃规则。既然母亲大人选择了你，我自当遵循古老契约，予以你相应之祝福。”

　　“诶，前辈且慢！发奖环节咱稍后行不行？”林风赶紧出声，脸上堆起十二分热情甚至带着点谄媚的笑容，像极了看到稀有任务NPC的玩家，“您看，这相逢即是有缘，晚辈跨越千山万水，好不容易才来到您这真理圣地，机会难得啊！我这心里有几个小问题，憋得我是食不甘味、夜不能寐，就像有十七八只小猫在同时挠我的心肝脾肺肾，不知前辈能否大发慈悲，为晚辈解惑？”

　　真言祖那符号构成的身影似乎凝固了更长的一段时间。显然，这位恪守规则、一丝不苟的神明，对于林风这种把神明赐福当成“新手礼包”的离谱态度，以及讨价还价的行为，需要一点时间来“处理”。

　　片刻后，那直接响起的声音才再次回荡，带着一种近乎程序化的应允：“……可。在此虚界，吾之言语，即为‘真实’。你所得答案，必无虚假。问吧。”

　　林风精神大振，立刻凑近了两步，虽然对方没有耳朵，但他还是做出了说悄悄话的姿态，压低声音问道：“好嘞！多谢前辈！第一个问题，晚辈在外头听八卦，说得有鼻子有眼，说是最近有邪祟在你们【圭臬殿】复活了，闹得挺凶，连勇者都大批召回圭表城，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这事儿……是真是假？”

　　他紧紧“盯”着真言祖那模糊的面部，虽然知道对方能读心，但还是下意识地想从那些流动的符号中看出点什么微表情——当然，啥也看不出来。

　　真言祖的回答干脆利落，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在陈述一个如同“一加一等于二”般的基本公理：“假的。”

　　“呼——”林风闻言，长长地、夸张地舒了一口大气，脸上瞬间阴转晴，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灿烂笑容，用力拍了拍胸口，“假的啊！太好了！我就知道是谣言！肯定是某些不法分子故意散播恐慌，扰乱市场……啊不是，扰乱治安！不是邪祟复活就好……”

　　林风这口气还没完全松下来，脸上庆幸的笑容甚至还没来得及完全展开，真言祖那毫无波澜、如同机械般精准的声音再次响起，像是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确切而言，‘最近复活’此一表述，是为虚假。”

　　“啊？”林风脸上的肌肉瞬间僵硬，笑容凝固成了一个滑稽的弧度，一种极其不妙的预感如同毒蛇般缠上了他的心脏。

　　只听得真言祖用祂那特有的、平静到近乎残酷的语调，继续陈述着不容置疑的“真实”：“因那邪祟，并非‘最近’复活。它于十年之前，便已自远古封印之裂隙中，挣脱出一缕蕴含其本源的意识。”

　　“十……十年前？！”林风的声音陡然拔高，差点破音，眼睛瞪得如同铜铃，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十年前就……就复活了？！不是，前辈，您这说话怎么还带大喘气的啊！这一惊一乍的，我心脏受不了啊！”

　　林风用力揉了揉胸口，感觉自己的小心脏正在饱受煎熬。“那……那既然您十年前就知道了，以您之神威，加上定理宗主逻各斯，还有贵国的勇者们，应该不是问题吧！”

　　这是林风最大的疑惑，也是基于这个世界基本设定的合理推论——神明与地上代言的国家首领联系紧密，如此重大的危机，神明知晓，首领必然知晓，理应第一时间合力扑灭。

　　真言祖的身影，在那一片纯粹的灰白背景中，似乎极其细微地黯淡了一丝。那永恒平稳的声音里，第一次透露出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沉重”的意味，虽然依旧缺乏情感起伏，却仿佛承载了千钧重量。

　　“吾感知到封印异动，即刻降下神谕，命定理宗主逻各斯，将此危机如实通告七国，召集七国所有可战之勇者，汇聚智慧与力量，趁其初生弱小，以雷霆之势合力绞杀，永绝后患。”

　　林风点头如捣蒜：“对啊！这才是标准操作流程嘛！团结就是力量，大家……”

　　他的话戛然而止，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因为他看到，真言祖那由无数符号线条构成的身影，泛起了一丝极其不稳定的、如同精密仪器出现错误代码般的细微涟漪。

　　“然，”真言祖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接下来的话语，却每一个字都如同惊雷，炸响在这片寂静的黑白空间，“逻各斯，拒绝了。”

　　“拒……拒绝了？！”林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声音都变了调，“他……他凭什么拒绝？！这可是神谕！是来自您，真理之神的直接命令！而且是为了拯救整个世界！他脑子……呃，他是怎么想的？！”

　　他硬生生把“脑子是不是被门夹了”给咽了回去，毕竟当着人家神明面吐槽人家选的首领，好像有点不太礼貌。

　　“他的理由，构筑于其对‘绝对真理’与‘纯粹秩序’那近乎偏执的追求之上。”真言祖如同一个绝对客观的记录仪，陈述着当时逻各斯的逻辑，“他认为，七国勇者，鱼龙混杂，心性不一。多数勇者，或沉溺物欲享乐，或追逐个人野心，或心智摇摆不定，其降临此界之动机，并非为了守护，反而可能带来混乱与不确定性。引入此等‘不纯之变量’与‘秩序之干扰项’，非但无助于解决问题，反而会污染【圭臬殿】之纯粹环境，扰乱既定之律法程序，甚至可能为邪祟提供可乘之机，放大其混乱本质。他坚信，唯有在【圭臬殿】真理之光指引下的、经过严格甄选与训练的本国勇者，方能以最高的效率、最完美的协同、最小的内部损耗，完成此次‘净化’任务，维护世界的‘纯粹’秩序。”

　　林风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从逻各斯那极端追求“纯粹”、“秩序”、“效率”的逻辑闭环来看，这套说辞……特么的居然还能自圆其说？！但这简直是因噎废食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所以……他就真的自己带着人上了？玩精英小队模式？”林风感到一阵无语。

　　“是。”真言祖确认道，“他秘密遴选了当时国内公认最强、信念也最为‘纯粹’的五位勇者，其中包括方才与你交手的理经纬与辩机，深入封印之地，执行净化任务。过程……据回报，一切顺利。他们声称，已凭借【圭臬殿】的力量与智慧，将那缕复苏的邪祟意识彻底湮灭，消除了隐患。”

　　“据回报？声称？”林风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两个充满不确定性的词语，心里咯噔一下，“意思是……他们被忽悠了？任务其实失败了？”

　　“唉！”真言祖的声音不带任何情绪，却让人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那邪祟，乃是魔渊力量侵蚀现实的先锋，最擅长的便是蛊惑人心、编织幻象、扭曲认知。它早已预料到强行突破封印会引来雷霆打击，故而精心布置了一场骗局。逻各斯与他所率领的勇者精英们，倾尽全力所消灭的，不过是一具被抛弃的、注入了部分力量的幻影躯壳，一个用于金蝉脱壳的诱饵。其最核心、最狡猾的那一缕意识，早已潜伏于更深的暗处，并趁机……接触并影响了当时身为讨伐核心的逻各斯。”

　　林风感到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浑身的汗毛都要竖起来了。一个可怕的、他最不愿意相信的猜想，在他脑中疯狂叫嚣。

　　“那它……它对逻各斯说了什么？”林风的声音干涩无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颤抖。

　　“它向逻各斯展示了一种……超越现有世界规则，凌驾于神明权柄之上的，‘终极之力’的可能性与宏伟蓝图。”真言祖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每一个字都重若山岳，狠狠砸在林风的心上，“它许诺，若能引导并掌控这份源于魔渊的混沌之力，便可建立起一个不受任何内外因素干扰、连神明意志亦无法介入的、绝对纯粹、绝对永恒、绝对由‘真理’统治的完美秩序。那邪祟诡辩道，七神所订立的世界规则，本身亦是一种束缚与局限；唯有打破一切旧有框架，包括神定之法则，方能真正抵达那不受任何玷污的、至高无上的‘真实’彼岸。”

　　林风听得冷汗涔涔而下，后背的衣衫仿佛都被浸湿。他完全明白了，对“绝对真理”那极致乃至扭曲的追求，成了逻各斯内心最大的执念与漏洞，也成了邪祟最好的温床和突破口。

　　“逻各斯……他信了这套鬼话？他动摇了？”林风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绝望。

　　真言祖那符号构成的身影，第一次出现了一种可以被理解为“沉重叹息”的微妙波动，尽管没有声音发出。

　　“他心动了。或者说，他内心那早已偏离平衡的、对‘纯粹’与‘掌控’的极致渴望，被邪祟精准地点燃并无限放大。自那场‘胜利’的讨伐之后，他便逐渐以‘闭关参悟至高真理，寻求突破现有神人界限’为由，主动切断了与吾之绝大部分深层联系与信仰通道，只在必要时，维持着表面上的、不涉及核心思绪与力量的微弱沟通，以此来掩饰其内在的惊人蜕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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